前言

本書是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營改增’的會計信息效應及對策研究” (16YJC790005) 的研究成果。

企業的會計信息旨在為資本提供者、資本市場參與方提供有助于決策的信息，并用于報告和解除委托代理關系中的受托責任。高質量的會計信息發揮著緩解資本市場信息不對稱、促進資本市場有效運轉、優化資源配置的重要作用。

稅是影響企業會計信息質量和財務行為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 ( Donohoe 和Knechel, 2014; Graham, 2003; Graham 等，2012; Balakrishnan 等，2012;Hanlon 等，2012) 。公司稅務作用于會計信息質量的現有研究主要是從企業所得稅角度展開的。

增值稅理論認為增值稅具有“稅收中性”的特征，即增值稅稅負通過價格沿增值稅抵扣鏈條轉移給下游企業直至最終消費者，企業不承擔增值稅稅負，因此增值稅不會造成資源配置扭曲和效率損失。但是，也有研究發現企業部分承擔了增值稅稅負 ( DeCicca等，2013)，尤其是商品的需求彈性對企業和消費者承擔的增值稅稅負產生了決定性影響 (劉行和葉康濤，2018) 。此外，我國增值稅暫行條例遵循稅收征管的“交易分解”原則，對非貨幣性資產投資等多項企業經營活動采用“視同銷售”的處理規定，也進一步增加了企業承擔的增值稅稅負。我國增值稅暫行條例和實施細則的諸多規定也使得增值稅負擔在實操層面無法實現完全轉嫁。從我國增值稅減稅的改革實踐來看， 2018年我國增值稅同比增長9. 1%，增值稅增長速度仍快于經濟增長速度，稅收增長與經濟增長的背離仍然存在。與此同時，我國的增值稅會計處理仍秉承“稅收中性”的原則，將增值稅做“價外計稅”處理。作為企業繳納的最主要的稅種之一，企業實質上承擔的增值稅稅負在利潤表中并沒有被確認和披露(蓋地，2008) 。因此，增值稅是否及如何影響會計信息質量，需要從多個維度尋求作用機制。

我國的“營改增”為研究增值稅的會計信息效應提供了契機和場景。第一，“營改增”從2012年至2016年在我國不同省市逐步推開，為我們采用雙重差分模型的方法展開研究提供了條件，利于較好地應對潛在的內生性問題。第二，對于地方政府而言，“營改增”取消了營業稅，代之以與中央政府共享的增值稅，地方政府承擔與稅收收入和財政支出等相關的任務和職責，利于通過地方政府稅收征管效率和財政壓力等來理解企業會計信息質量的變化。第三，對于行業和企業而言，“營改增”將增值稅抵扣鏈條延伸至現代服務業、郵政電信業、交通運輸業、生活服務業、金融業、建筑安裝業等，增加了企業之間、產業之間的互聯，也增加了上下游企業收入、成本信息的相互比對印證關聯度，利于從產業互聯、增值稅抵扣鏈條角度分析增值稅對企業會計信息的作用。

“營改增”通過彌補現代服務業等增值稅抵扣鏈條的缺失，避免了重復征稅。由于增值稅應納稅額使用銷項減進項的核算方式，因此“營改增”的減稅效應依賴于產業互聯和上游行業的增值稅稅率 (范子英和彭飛，2017)，企業能獲得的“營改增”政策紅利程度與其自身稅負轉嫁能力密切相關 (喬睿蕾和陳良華，2017) 。本書緊扣“營改增”最重要的改革特征——彌補和打通增值稅抵扣鏈條，對增值稅的會計信息效應進行了多維度的研究。研究內容具體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營改增”會計信息效應的產生機制和影響因素。這一方面的研究從稅收征管的角度展開，從“營改增”對地方財力的影響和地方政府加強稅收征管保障稅收收入切入研究，同時也從產業互聯角度切入研究。二是企業如何應對“營改增”及其應對行為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這一方面的研究關注企業重構增值稅抵扣鏈條及其對“營改增”會計信息效應的作用。

本書具有如下的研究貢獻。在理論貢獻方面：第一，從多個維度研究揭示了“營改增”的會計信息效應的產生機制和影響因素。本書的研究主要關注財政壓力、稅收征管、產業互聯、重構增值稅抵扣鏈條等多個機制，將地區層面宏觀因素如地區稅收征管力度、行業層面中觀因素如產業互聯、企業層面微觀因素如需求彈性和增值稅抵扣鏈條重構等，融入理論分析和實證檢驗，較為豐富地呈現了“營改增”正面、負面的會計信息效應。第二，豐富和拓展了稅與企業會計信息質量的研究。稅與企業會計信息質量的現有研究主要關注企業所得稅，本書將這一研究推廣到增值稅，將盈余管理等作為會計信息質量的重要維度和落腳點，展開相關研究。第三，本書的研究發現也有助于辨析有關增值稅“稅收中性”原則的爭論，從企業會計信息質量的角度豐富和拓展增值稅實體經濟效應的研究。國外關于增值稅實體經濟效應的研究目前主要關注增值稅與企業利潤 (Kosonen, 2015) 、增值稅與企業投資 ( Jacob 等，2019) 。國內增值稅研究文獻多關注增值稅轉型、 “營改增”對企業投資、產業轉型升級等的作用機制 (李永友和嚴岑，2018；申廣軍等，2016) 等。

在現實指導意義方面：第一，對于稅收政策改革的決策層而言，在繼續深化增值稅改革的背景下，本書為決策層評估和預期深化增值稅政策改革的效果及在企業微觀層面的經濟后果提供了一定的理論支持和研究證據。第二，對于地方政府而言，本書研究發現“營改增”對企業邊界擴張、中間投入品成本、稅收負擔、經營成果和現金流量均會產生影響，為地方政府重構稅收收入結構帶來啟示。增值稅改革的功能定位之一在于重構和優化地方政府稅收收入結構(高培勇，2013) 。本書的研究發現帶來的啟示在于，地方政府重構稅收收入結構需要關注增值稅改革對企業財務狀況、經營成果和現金流量產生的外溢效應。第三，對于資本市場監管部門而言，在全面推行注冊制的背景下，本書的研究發現為資本市場監管部門關注增值稅改革對企業會計信息質量和會計信息披露質量的潛在影響提供理論基礎和判斷依據，為資本市場監管部門制定相關監管政策，引導企業真實、準確、完整地披露相關信息提供理論基礎和支持證據。第四，對于資本市場參與者而言，本書的研究發現為投資者、券商、審計師和企業分析、評估增值稅改革對會計信息的影響提供理論基礎和支持證據。具體而言，投資者、券商可依托本書的理論框架和研究發現分析并評估增值稅改革對企業財務狀況、經營成果、現金流量和估值定價的潛在影響；審計師可依據本書發現的增值稅會計信息效應的產生機制、影響因素等，關注增值稅改革對審計客戶的會計信息質量產生的影響，評估增值稅改革可能帶來的審計風險，判斷是否需要實施必要的審計程序；企業可依據本書的研究發現，分析和評估與增值稅改革相關的稅收政策的變化可能對企業經營成果、財務狀況、現金流量產生的影響，以便采取有效的應對措施，提升企業稅務管理效率，獲得更多的改革紅利。

在撰寫本書的過程中，筆者參閱了大量國內外文獻、會計準則和指南資料等，在此對有關文獻、著作的作者一并表示感謝。感謝梁上坤教授、范蕊博士對本書相關問題的研究提出的寶貴意見和建議。感謝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陳奕帆、戴明婕、王晨宇、周宇潔出色的助理研究工作。同時，對本書責任編輯曹月老師的辛勤付出表示感謝。研究是一個不斷探索的過程，相關問題的研究仍需繼續推進，加之本人學識水平有限，書中難免存在錯漏之處，敬請各位讀者批評指正。

陳冬

2023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