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恰同學少年(三):北大青年的關注、聲音和責任
- 戶國棟主編
- 5541字
- 2025-03-28 17:28:16
新中國成立70周年慶典中的北大人
編者按:201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系列慶祝活動在天安門廣場隆重舉行。上午十二時十分,在以“同心共筑中國夢”為主題的群眾游行中,由2232名北大師生組成的“凝心鑄魂”方陣走過天安門,再次喊響了“團結起來,振興中華”的口號。
凌晨三點集合,安檢,坐專列地鐵;在指定地點等待四五個小時后,沿著長安街一路從東單走回宣武門,最終上車回學校;熟悉的流程,今天花了十個多小時。
在街上和衣而眠,裸露的胳膊直接墊在腦袋和瀝青路面之間,骨頭硌著肉和路面打架,但還是“義無反顧”地睡著了。大家在電視上看直播,我們在太陽下曬著,守著老師的幾部手持電臺聽直播,直到閱兵儀式正式開始。
當國歌響起時,我們所有人都立刻靜默下來,齊聲跟唱。閱兵儀式進行時,我們站得太遠看不見閱兵,就跟著手持電臺里兵哥哥、兵姐姐們的聲音歡呼鼓掌。
裝載著各種武器的車輛從我們面前開過去。它們在我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低沉的轟鳴聲有些像雷聲,使人心悸,但我卻始終有莫名的安全感??赡苁且驗椤拌F疙瘩”被涂上了帥氣的顏色,又可能是因為站在車上的兵哥哥似乎偷偷側頭沖我笑了,也可能是駕駛室后排看起來冷酷的兵哥哥正在沖我們揮手。本來還想留給主席臺的熱情,沒想到在這里就已難以抑制、噴薄而出,火炬舉得老高,手搖得太酸。而等到我們走長安街的時候,就換做他們站在路旁熱情揮手,向我們敬禮。
這是怎樣一群北大人啊。說好了不要直接躺在地上睡覺不像樣子,但躺倒一排打呼嚕的也是他們;日常“懟天懟地”,可在別的方陣散開休息時自發站好跟唱國歌、聽手持電臺鼓掌的也是他們;“嫌棄”老師總是讓喊多次口號的是他們,而整趟回來喊了幾十遍“團結起來,振興中華”的也是他們。他們創造出“北大模式”“北大標準”,讓每個方陣都有自己的口號;他們看到彩車上的王祖藍和吳京,會尖叫連連;在老兵、先輩乘坐的車開來時,他們更會拼命揮手,動情落淚。一群看似挑剔的人們,卻能在重要時刻團結一心。或許,這正是一個時代的榮幸。而能成為這樣的一群人,則是屬于我們的榮幸。
親身經歷,方能知什么叫舉國之力。9月29日,學校在部隊封閉期間請回了我們的參謀長,他說:“教官們都想問一問你們,半夜的長安街冷不冷,回來以后餓不餓?我想,我們大概是苦日子過多了,無法想象高校的后勤保障有多好?!贝_實,從名聲在外的北大醫療單位系統,到等候至深夜的農園食堂,后勤保障的方方面面都全力以赴。此外,還有“哭訴”著“你們可以去長安街‘蹦迪’,我們只能站在東門外,披著星光送你”的志愿者,還有深夜的地鐵專列、長安街的餐包和衛生間。這些好像很小的事情,但仔細去想,絕非簡單。
參謀長最叫我流淚的話就是:“國慶當天,我和全體教官,會一起坐在電視機前看你們?!眱蓚€月以來,離開懷柔時排在路邊沖車里的我們揮手的教官、每次排練進出學校都站好給我們敬禮的警衛哥哥、深夜值班還在笑的志愿者、帥氣專業的安檢人員和警察、熱情祝我們節日快樂的觀禮群眾,還有倘若錯過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認識的、有的甚至成了我的助教的碩博士學姐,你們都是最珍貴的部分。感恩遇見,感謝并肩。
至于能不能在直播或照片里看到誰的臉,這倒并不十分重要。我只是那么一瞥星,而若你仰頭看時心里想著我,我便是無垠星河。
——國際關系學院2018級本科生 汪安迪
排練那天不能帶手機,加上我得了急性咽炎,嗓子啞得不像話,就只能看著同樣沒有手機的大家聊天甚歡,仿佛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我又恰好處于引導崗,不能說話的我只好用眼神和表情向路過的觀眾微笑致意,用各種肢體語言完成引導的任務。在這個過程中我好像打開了一扇大門,即使口不能言,但我的面部肌肉都突然被激活。我也調動起自己身體里積極的能量,傳遞給從我身邊路過的每一個觀禮嘉賓。要數最觸動我的,可能是像我們這樣做“人形指路牌”的,被許多觀眾關心,他們路過時會回我以微笑,會問我:“你站了多久了?累不累?”會對我說:“你辛苦了!”那一刻,我愈發堅信,微笑和溫暖是能夠被無聲地傳播出去的。
——政府管理學院2014級本科生 張越
凝心鑄魂,我們在做著同一件事情。兩個月以來陸續得知有很多高中同學也走在游行方陣中,我們來自不同的院系,但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在隊伍中遇到后互相打個招呼,出發路上相視一笑,朋友圈里相互點贊,直到國慶當天得知一位左手受傷做了手術的同學依然堅持在方陣中……當一遍遍高呼起“團結起來,振興中華”這一響徹世紀的口號時,我已經熱淚盈眶。走過核心區之后,我們同路人擊掌,依然迸發出“團結起來,振興中華”的誓言。我們在做著同一件事情,祖國母親讓我們團結起來。最令我感動的就是這樣一種無形的力量,將我們團結在一起。這其中的故事,只有我們能懂。
——經濟學院2018級本科生 任王宸
印象最深的就是在長安街上度過的那個8月16日了。
那是國慶前的倒數第二次全要素排練。如果把10月1日的慶祝大會看做高考的話,8月16日的那次大合排就算是臨考前最后臨陣磨槍的“三?!绷恕1M管經過了之前的分場訓練,分列式的陣容和游行群眾的裝束對我們來說已不是秘密,但那晚是我們第一次見到完整亮相的所有游行方陣的花車。
對我來說,在演唱間隙從“熙熙攘攘”的花車陣容里找到自己家鄉的花車固然欣喜,但仍然抵不過只穿著速干面料的短衫、短褲在13℃的低溫下止不住地戰栗。正當我努力在保持體態端正和脊背甚至腰部發抖之間斗爭時,后背一陣溫暖突然傳來——一只不知名的手正在我的背上摩挲生熱。
溫柔的動作持續了整整兩分鐘,我的身體也不知從哪一刻起恢復了正常,可以活力滿滿地投入下一首歌的演唱。
當最后一曲《歌唱祖國》的大合唱落幕,廣場上的我們不約而同地沖著頭頂清亮的圓月和放飛的無數只彩色氣球歡呼?;仡^的一剎那,我的笑容和站在我后面的女孩子相對,我們在歡呼聲中看著彼此,笑得好甜。
——外國語學院2018級本科生 孫楚晉
在剛剛結束的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聯歡活動中,我有幸以觀禮臺志愿者的身份近距離感受這場盛宴中包裹著的十四億人民的歡愉。
我的工作崗位位于天安門西側6號觀禮臺,這個觀禮臺上的嘉賓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僑胞,雖然已經遠離祖國很多年,但是他們依然選擇用略顯生疏的普通話,交流著他們對于即將到來的聯歡活動的期待。
聯歡活動進行到尾聲的時候,音響中流出了《我和我的祖國》的前奏。坐在我斜后方的一位男士自然而然地揮舞著國旗站了起來,并跟著伴奏大聲歌唱。這樣的激動立馬引起了共鳴,大家一個接著一個都站了起來,用自己的歌聲演繹著動人的旋律,就像歌詞唱的那樣:“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贊歌……”
我看著身邊飄搖著的一抹抹紅色,頓時喉頭發酸,眼前的光景逐漸模糊,已經沒有辦法放聲高歌,但心中的吶喊愈發響亮——今生不悔入華夏,來世還做中國人!
——中國語言文學系2018級本科生 袁詩意
“懷柔十二時辰”是我的最美時光。從天微亮,露水上,到日上中天,再到午后的純真歡樂,再到日落西山,蒼茫云海間,紅霞萬里,最后到夜微涼,長城亮。有時候會有漫漫“長河”,滾滾“波浪”,也會有烈日炎炎,空氣滾燙。
和一群人的相遇,是從懷柔開始,和她們逐漸相知、相熟、相伴,走過訓練場上的每一塊磚,也走過風采展演的每一個音符;走過集體生日的祝福,也走過千人蹦迪場;走過對訓練的每一句吐槽,也走過一起高喊口號、起伏的“標齊排面”的每一個五十厘米。懷柔,讓我們從一個個星星點點聚成一團火,開始燃燒我們的能量。
開學的日子異常混亂。我們還沒有弄明白上節課到底布置了什么樣的作業、截止日期是哪天,就開始布置下節課的作業;課還沒有聽懂就布置了課后習題;課本讀了一遍、兩遍、三遍,依然有點蒙。
第一個周末的演練,我還記得那天北京變天,夜里的氣溫突然降低,我終于還是撐不過北方不連續的氣候變化,在回到學校的那一瞬間開始感冒。當時我很著急,真的不想以一種病蔫蔫的姿態走上長安街,于是開始了一個星期的瘋狂吃藥。第二個星期,重感冒變為輕度感冒和咳嗽,我把一顆喉糖藏在嘴里,突破兩道安檢,成功帶入集結區,在演練之前吃掉,終于保證了無法正常說話的我,成功喊出那六次口號,度過了第二次演練。
我吃過很多次愛國套餐,也為了刷太陽卡去過很多次暢春園,買了很多農園的月餅。
每一個演練的日子,我們披著星光從邱德拔體育館出發。在寬闊的大廳里看前幾次訓練的視頻,“懷柔十二時辰”一遍遍從眼前過。不能通過安檢的東西一件一件地被收走,中隊一個一個進來又整隊出發。我們會笑著對安檢的小姐姐說聲謝謝,會向發放餐包的保安大哥道謝,也會在從東南門出去的時候,給挺著胸膛敬禮的保安叔叔歡呼。我還記得有一次大巴從西南門進校的時候,有一個胖胖的保安小哥,挺直腰板敬禮,圓圓的臉上擠出兩個酒窩,眼睛瞇成一條縫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我們會向飛馳而過的地鐵揮手,擠上地鐵專列,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來,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進入夢鄉。也會在轉乘的時候,把座位讓給上一次沒有座位的同伴。
我們會乘著月色走上崇文門內大街,吃著并不好吃的餐包填飽肚子,和同伴和衣而睡。我們玩過很多游戲用來打發時間,也跟身邊的人聊過自己學的專業。
第一次演練,是中秋節后一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月光的清輝灑滿大地,我坐在地上,看著月亮從高樓大廈后升起,到月上中天,全然忘記我是在等待第一次長安街的集結。
第二次演練結束,我回到學校,去未名湖看日出,卻看到一鉤彎月在清晨的微光中,從石舫的正上空轉到樹枝里,最后消失不見。我還記得那天早上霧很大,我看見的太陽是一個橘紅色的圓盤,從東側門外緩緩升起,逐漸發出屬于太陽的光芒。
我也記得那個周末作業很多,我本想憑借歡愉的動力寫完作業再休息,于是在早上七點多的時候倔強地從未名湖跑到新太陽學習“數學分析”,卻因為身上獨特的外套被新太陽的門衛大叔認出,笑著問我:“你怎么不回去睡覺呀?”我答:“我睡不著?!苯K究還是被趕來陪我的男友的一句“你熬了一個通宵,已經開始飄了”一語道破——確實,作業紙上,我已經不知道我在寫什么東西了。
夜幕下的長安街有一種別致的神秘感。最后一次全要素演練,我們都還沒有見到很多裝備和花車的“真面目”,但我們依然興奮地向走過的每一個方陣揮手歡呼。
10月1日當天,因為幫我化妝的姐妹要早睡,所以零點之前,我就已經化好了妝。一個人呆在寢室里過于無聊,就背著吉他去五四體育場彈琴。用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我彈會了那首《今天是你的生日》的開頭。
第三次登上地鐵專列,下車的時候天空已經泛白,太陽從樹杈中升起,我也第一次看到白天的崇文門內大街,看到白天的長安街。依舊是那個不好吃的餐包,墊著塑料紙和紙箱席地而坐。“可能是演練次數太多了,這次反而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身邊的同伴如是說。
但是當大隊長、中隊長的手持電臺接收到電磁波信號,五十六門禮炮的聲音傳出,我們聽見習近平主席的“偉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聽見國歌奏響,整個二十四方陣齊唱國歌。我們聽見習近平主席乘坐車檢閱部隊,盡管什么都看不見,我們依然高舉火炬歡呼。直播的聲音在手持電臺中響起的時候,我真的感受到,這次是真的“上戰場”了。
等待彩車的時候,我看見所有的裝備全部亮相,各個方隊的裝備車一一從我眼前走過。我看到了在車內坐得筆直的戰士、站在車上的將軍時不時會向我們揮手,也看到了壓軸出場的東風-41洲際戰略核導彈。在我看來,這就是這個星球上最強的導彈。
“這是真的盛世?!?/p>
一輛輛彩車從我們眼前經過,我們向國徽致敬,向坐在彩車上的老將軍們歡呼。我看見他們身上佩戴的軍銜徽章,看到他們手里的已經過世的領導人、烈士的遺像,看到那些頭發斑白、佝僂著瘦弱的身軀的老戰士們,卻依然舉起顫巍巍的、布滿皺紋的手,使上每一根骨頭的勁,向我們敬軍禮。我費了好大的勁,才不讓眼淚流出。我們因為看到王祖藍而尖叫,因為看到奧運冠軍而興奮地大喊,因為我們自己方陣的彩車上站著川航機長劉傳健而不自主地喊出口號,也會伸著腦袋去看后面一個彩車上蹦跶來蹦跶去的吳京。
頭頂飛過載有黨旗、國旗和軍旗的機隊以及擺成“70”字樣的機隊,我舉起火炬向他們揮舞歡呼,卻在幾秒鐘之后忍不住低下頭來,捂住因為哽咽而疼痛的胸口再度抬頭,看見機隊拉著五彩的煙從上空飛過。我只看得出來每次飛過的戰機都不一樣,卻無法說出它們的型號。但我知道,它們,不用飛兩遍了。
我聽見音響里傳來“群眾游行,現在開始!”,我們開始向前行進,路過無數的工作人員和志愿者,我們互相說著“辛苦了”,一面喊著“向右標齊”。我在匆忙中將火炬的紅布拆下又裝好,確保火焰的表現效果沒有問題,心里默念著“不要慌不要慌”,成功在電視臺航拍飛機的拍攝范圍之外整理好它,重新點燃。
走過天安門的時候,我不敢說這是效果最好的一次,但是我敢說,這是我傾盡所有的一次、最專注的一次、最奮力的一次喊出口號。我不知道觀眾有沒有和我們一起喊“團結起來,振興中華”,但我知道,我們的口號響徹云霄。
高喊著口號一路向前,走過西互動區,我們的眼前出現了從來沒有預演過的情景:觀眾們站起來,揮動著手中的國旗。我們就這樣一邊走一邊喊,一直到走進那條胡同,離開長安街。
——信息科學技術學院2018級本科生 周子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