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個人渣居然在大學找了新人~~~人渣~~~。”
剛推開宿舍門就聽到一聲劃破屋頂的哭嚎。我內心一驚,且不說這聲音大,這說的話也不該是我們這些重讀生該說的吧?我們不是該珍惜這重讀機會,努力爭取考上理想大學嗎?她這話的意思是:被甩了?
我側身擠進宿舍門,趕緊把門掩了,感覺不是什么光彩的人。早已有幾個舍友圍上前,安慰那哭嚎,“真看不出來J是這樣的人!”“你也很快就可以找新人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她們原本就是一個班的,重讀后又抱團了,只有我是一個外來者,對于她們在前一年的恩愛拉扯種種不是很明白。
那哭聲突然停下,像想起來什么,突然說:“你們知道J的新人是誰嗎?是他的女友!”“啊~”一片唏噓。
他?好像也是我們重讀班的。
我拿起飯盒準備去食堂,出宿舍門時,聽到一句,“難怪我剛看到他在雪地里跑圈圈呢!”
最近食堂搞什么新裝,打了飯要拿回宿舍吃。從食堂出來,一想到早上刷幾套卷子就已經頭大,還要回去被灌聽沒頭沒尾的八卦,就沒了胃口坐在路邊的石凳上發呆。
暖暖的日光打在身上,眼前的樹光禿禿的,地上白茫茫的,五十米開外的操場上也是泛著銀白光的雪,果然有個身影在跑圈,是他,對于剛入重讀班的我來說,那個陌生的他。午休的半個小時時間結束了,飯也冷了,我便在石凳上隨意扒拉幾口準備去班里。
“咱們都是經歷過一次浴血奮戰的人了,希望咱們班能潛心復習,再沖刺一下心中理想的象牙塔!有的同學還是要互相幫扶,這樣,給個別同學調個座位。”果然都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班主任講著自己的話,學生們埋頭做著自己的事,即使被調動座位的人,也表情淡漠。
“你坐這!”班主任突然敲敲我的桌角,指了指他旁邊的位置。
“啊?哦!”這個重讀班大多都是以前一個班的,或者彼此知根知底,我調哪里都一樣的孤獨。
坐在他旁邊,瞧著他似乎沒有受“被分手”之苦,像個大爺般側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身子直直的向后仰著,依靠著窗邊,左手拿著書,瞇眼看著,右胳膊搭在后桌的桌邊。
他們原班的人似乎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在宿舍已經見識過的我,也淡定的擺好自己的課本。
“我們沒有打招呼,沒有多余的眼神,他似乎壓根不在意誰成了他的同桌。”我悄悄的在日記本上寫下這句話,就把日記本塞進抽屜,這是我的習慣。
“他學習那么好,老班是怎么安排的座位?不該是強強聯合嗎?”不知誰說了這么一句,讓敏感的我如坐針氈,我是個沒有學習天賦還要努力強撐的人,他學習很好?我偷眼瞧了他一眼,依然是不可一世的態度。
“我竟不知道他是同學眼里的光,而我們被拉近的距離,讓原本黯淡的我更顯無光。”日記本又多了一條心事。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日記本里全是關于他的內容:
“他每本書的側面為什么都寫了一個‘敗’字?”
“他有個令人不解的習慣,凡是他背會的那一頁書,是要被他撕掉的。所以他在把書讀薄?這也太形象了吧?”
“聽說,即使大冬天,他也會在宿舍用冷水淋浴。那宿舍的水房是沒有暖氣的,洗把臉都會讓鼻尖通紅,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們似乎一直在兩個世界并行,但總感覺他有很多心事,只是一直在偽裝。偽裝心事的人是讓人心疼的。”
······
“喂,同桌,幫我把筆撿一下。”他用書碰了碰我的胳膊肘,雖然很沒禮貌,但是這也是我們兩個月同桌以來,第一次的對話。我慢吞吞的撿起筆放他的座位上。“你旁邊坐個大神,你就不求求我給你講一下嗎?”他突然湊近問。
“這······這道題怎么解?”我只能硬著頭皮問,確實這道題困擾我太久。
“嗯哼,”他清了清嗓子,“就是嘛,要善問。這道題看好了······懂了嗎?”我半懂不懂的看著他。他用筆敲了下我的腦門,“嘶~痛啊!”我捂著腦袋正想發飆。他也不道歉,反而呵呵一笑,“認真聽,我給你換種方法講,你看這······還不懂?”我無奈的低下頭。“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啊?”腦袋又是一擊,我皺著眉瞪了他一眼,氣哼哼的搶過筆,一頓輸出,耶?我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筆跡~居然解出來了!
“嗯~還以為是塊榆木疙瘩,孺子可教。”他滿意的出了教室。我亦欣喜萬分,也許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怕數學了。
“這幾個同學,逃課打臺球,今天被教務處逮著了,下次別給我找麻煩了。”老班氣聲中帶著寵溺的說。然后就見以他為首的幾個同學,嬉皮笑臉的跳進自己的座位。原來一下午沒見,是做這事去了。
“臺球好玩嘛?”我略帶幸災樂禍的問。
“下次我帶你去你就知道了,哈哈。”他掏出書來,沒等我回話,便一秒進入狀態,我一個字都沒有機會蹦出來。
最近的晚自習,總有他宿舍的人來竄班,因為是重讀班,所以老師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宿舍人先是坐到我的前面,借書借文具,后來就坐到我旁邊,說,“我數學不比他差,他態度不好是不是?以后你有題不明白了問我!”
啊?我從來沒說過他態度差啊。莫非他在宿舍人眼里就是個不好相處的?但是送上門的師傅自然要應下,我笑著說,“好啊,還望不吝賜教。”
腦袋又被筆重重敲了一下,“好什么好?”他真生氣的表情,又轉頭拎起同宿舍人的校服領子往教室外拖,“幾斤幾兩自己不掂量下,她的題不用你講,回你自己的班上自習去!”“哎~你這不地道啊?你不追還不興我追啊?”“要你管!趕緊回去!”
我是不是聽錯了?那個人要追求我?
他鐵青著臉坐回座位,晚自習是可以選擇自己想坐的位置的,我只在原座,而他一般都不會坐原座的,拉住他講題的女同學太多了。
“以后你不會的題就問我。”
“哦!”
“哦什么哦?你就不能主動的問題嗎?非要一個人死磕,你看看你的做題效率!一個晚自習,解出幾道來?”
嗯?怎么這么沒好氣的訓起我來?我剛準備反擊,他宿舍人不知什么時候又折回來,對他喊:“有話不能好好說?你再嚇唬她就更傻了。”嗯?是在幫我站臺嗎?我扭頭看向他舍友,“嘿嘿,說錯話了,這個是我的電話,記好了,給我打電話。”看到他又揚起手來要有新動作,他舍友吐了吐舌頭跑出教室去。
“什么電話,”他一把扯去舍友的電話,重新寫了個號碼,“有事打這個號碼,比那個管用!”然后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什么情況?把我的心也搞亂了。班里的同學都像看了一場鬧劇,突然聽到我舍友陰陽怪氣了一句,“人家是老班欽點的名校保送生,可要擺正自己的位置!”我只低頭不語,這么酸嗎?要是我非要跟他談一場戀愛呢?
我也就是說說狠話,還沒戀愛過的我,重讀生的身份,現在有什么資格說愛?宿舍熄燈前,我又坐到那張石凳上,暗暗的燈光下,又有一個身影在雪地里跑圈,是他嗎?眼神不夠好,我走近些瞧,再走近些,一直走到他跟前,是他,他也看到了我。
“你也來夜跑?”
我搖了搖頭,“冷。”
“那你不回宿舍。”
我又搖了搖頭,“吵。”
“那······”他站在雪地里,身影卻是那么清晰,我看到了專注于我的目光,他原來在我心里,本就是帶著一抹光的。
“你跑吧,我就是出來轉轉就回了。”
“嗯,我還有一圈就跑完了,你等會兒。”他揚了下手,轉身跑去,細碎的雪花被他的雙腿激蕩的時高時低。原來他是給自己定了KPI。
“你怎么了?怎么一個人大晚上出來轉?”他略微氣喘的跑到我身邊停下。
“你是因為失戀,所以來排解苦悶的?”我終于問出口,說完又覺得唐突。
“我神經啊!你成我的同桌,是我求老班調的,我答應他不會落下學業。我前面考上了大學,我也去看了校園,不是我理想中的樣子,所以選擇回來重讀,不理想就是一次失敗的嘗試,所以我的每本書上都有個‘敗’字,記在腦子里的知識就不用那么厚的書了,整日拿來拿去怪沉的······”
“啊?你······我······日記?”我驚的張大嘴巴。
他壞笑著看了我一眼,又仰頭對著滿天的繁星深深吐了一口氣,“我還知道你最愛戴的是手表,你的生日是中秋節,你喜歡睡覺,喜歡穩定不喜歡變化,我說的對不對?”說完,他低頭盯著我的雙眼,我看著他,又眼光四處躲閃,被人戳穿心事時總是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以后,有什么問題就親口問我。走,我送你回宿舍吧?要熄燈了,我還沒沖涼呢!”
“嗯······剛運動完,還沖涼,不要感冒了。”我們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一前一后的走著。
“你是在關心我嗎?我媽在老家,她是個樸實的人,想不起說這樣的話。”
“那你爸呢?”
“他?忙著賺錢,忙著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吧。”他很平靜,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對不起,讓你難過了。”我連忙道歉。
“都是成年人的選擇,都習以為常了。管不了不如不管,做好自己就好了。那個,我就送你到這吧,我也不喜歡你那幫室友的聒噪。”
“嗯,好的。”
“對了,那個······你把我舍友忘掉吧,畢竟是我的女朋友了。”
“啊?什么?”莫名其妙!
他呵呵笑著轉身跑開了。
“不是吧?你是他女朋友了?”“真的假的?”“你可是找了我們心中的學神啊~”幾個舍友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吃瓜,八卦的說著。
什么啊?這么隨意的嘛?沒有儀式感?也不問問我的意見,直接就宣告了!晚上輾轉難眠,又很享受這種被霸占的感覺。
不出所料,很快,幾乎整個高三都傳遍了“我是他女友”的事兒,老班找我來談話,“他是要被保送的。”我點頭。“你們現在都不該分心。”我點頭。“唉~若我發現他成績退步,就把你們兩個調開。”我點頭。
回到班里,他擔心的問,“老班找你說了什么?為難你了?”
“什么都沒有,趕緊上課吧。”我故作輕松的說。
宿舍里,他依然是熱門話題。同宿舍的菲菲坐在我們后桌,是他眾多的迷妹之一。“他就是厲害啊,每次英語老師布置的短文,他都能很快背會。”“他女友也不差啊,每次他倆不是你第一就是我第一。”菲菲撇著嘴,“切~”了一聲,順便給我個白眼。我是有很不爽,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壓制著我,發不出怒來。“我給你們說他有多細心,我今天去廁所的時候,看到他在籃球場邊打籃球,然后我大姨媽不是來了嗎?他就主動借我校服,讓我遮上。”菲菲一臉幸福的靠在床邊的桿子上,又故意看著我。
我不做聲,收拾了課本就去了學校,一路上跟自己置氣,“是助人為樂還是沒有邊界感?女朋友,對他們這樣談過不止一次戀愛的人來說,都是消遣吧。”
“嗨~”他的聲音從身后傳出,我轉身看到他老干部似的不緊不慢的步調,想到菲菲的話就沒好氣,轉身自顧自的走了。
“你剛怎么不等我啊?我專門算好這個時間你出宿舍的。”他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我只管賭氣不理他。
突然我感覺肚子抽痛了一下,一股熱流從兩股間滑出,“糟了!算算日子不是今天啊,被舍友傳染了?沒帶姨媽巾,什么準備都沒做!怎么辦?這馬上要上課了,還有四節課才放學!求求你老天爺,來少點吧!”這世界似乎逃不出墨菲定律,怕什么來什么,一股接一股的暖流,我已經感覺到整個褲子粘在了椅子上。
第一節下課,我想借點紙巾去廁所處理一下,可是同學來來回回的,我起身都困難。他卻突然站起身,全班借起了紙巾,說自己鬧肚子,我只祈求他不要把同學的目光都引向我。同學三三兩兩的下課出去放松,教室也漸漸安靜下來,他把校服遞給我,借來的厚厚一疊紙巾也塞給我,“校服系腰上,快去吧,現在人少。”我感激的嘗試站了下身子,已經看到整張椅面被染的通紅。
我的臉騰的變成火燒云,尤其是他看到這一幕也愣在原地,然后他假裝沒看到的喊著肚子疼跑出了教室,我也慌張的跑出教室,不同的是他跑向操場,我跑向廁所。這真是我這輩子做的最蠢的事,下次一定要時刻在書包里備好姨媽巾。在他校服的掩蓋下,我又馬不停蹄的趕回教室,去處理椅子上的血跡,好在臨上課前擦好椅子,接著又請了假回了趟宿舍,換校褲。
雖然我一路小心翼翼的沒沾染到他的校服上,但還是在宿舍把那校服清洗一遍,第二天好還給他。邊洗邊想,菲菲好像沒有拿回來他的校服洗過,是借完直接就還了嗎?
“你今天怎么遲到了?”他湊過來問。
“我手表好像沒電了。別問了,趕緊上課。”他點點頭,就去看自己的書了。
隔天,我的課桌洞里放著一個盒子,打開一看,是塊新款手表,錐型玻璃面閃著鉆石的光,深藍的表面似幽幽大海,指針有力的嘀嗒,我一時沉淪。“喜歡嗎?”他又無聲無息的坐在我的旁邊。
“嗯!你買的?”還沒緩過神的我望著他。
“喜歡還不快戴上。”他得意的甩甩頭。
“太貴重了。”我看著手表,喃喃道。它是真的優雅,價格一定不菲,我一個小戶人家長大的女孩是真的第一次收到這么貴重的禮物。
“算什么!來給你這個,我爸給我買的。每天早晚各喝一支。”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沒有拆封的大盒子。
“補腦液?你爸給你買的,你給我做什么?”我推辭著。
“我留了幾支贈品,你要按時喝,你的腦子迫切需要補補!”他呵呵笑著把那個盒子放進了我的抽屜,又示意我把手表戴起來,我心跳不已,小心翼翼的戴上手表,他抓起我的手腕,在陽光下一晃,全班都看到了黑板上的七彩光,紛紛目光投向了我,我趕緊低頭想抽回手腕,反而被他攥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