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穿越時空的枸杞在判官筆尖顫動,李賢嗅到了消毒水與中藥混煮的苦澀。圖書館北墻正在剝落,露出爬滿藤壺的船艙鋼板,而東側書架卻不斷增生出榫卯結構的青檀木格,兩種時空侵蝕如同爭奪領地的菌群。
“賢伢子!“
蒼老的呼喚讓青銅判官筆驟然發燙,李賢轉頭看見穿麻布衫的老者從《本草綱目》書頁里邁出來,藥碾子在他腳邊滾成金屬輪椅——二十年后肝癌晚期父親正躺在上面輸液。
蘇軾留在墻上的墨字突然流出血漿,杰克刻在梁柱的骷髏噴出黑煙。李賢這才明白,當兩股時空之力同時降臨,等價交換的法則會裂變成殘酷的單選題:用李時珍的《奇經八脈考》換父親多活三個月,或是拿杰克的幽靈船地圖賭一場穿越生死線的冒險。
“小友莫急。“李時珍的采藥鐮勾住枸杞,枯瘦手指突然暴起青筋,“此乃回陽救逆之藥引,只是...“
古籍區的《傷寒論》嘩啦啦翻到“厥陰病篇“,泛黃紙頁間爬出蜈蚣狀的黑線,順著枸杞的褶皺紋理鉆進李賢掌心。
杰克的聲音突然從通風管道傳來,帶著加勒比風暴的轟鳴:“快把羅盤按在老頭心口!能改命的東西可不會寫在藥方上!“
李賢低頭看見永夜羅盤的玻璃罩內,父親的CT片正被浪濤沖刷成星圖。當判官筆的青銅尖刺破指尖時,他忽然讀懂蘇軾留在自己手腕的“一蓑煙雨任平生“,原來每一筆勾勒都是血管走向圖。
圖書館地板轟然塌陷,李賢抱著《奇經八脈考》墜入時空夾層。下方是李時珍攀援的武當山絕壁,上方是杰克掌舵的黑珍珠號,判官筆在失重狀態下自動書寫,將父親的病歷本改寫成《海國聞見錄》。
當第一滴血珠落在枸杞上時,李賢聽見兩個世界同時碎裂的聲音。蘇軾的松煙墨化作人工肺葉的導管,杰克的朗姆酒凝成靶向藥的分子式,那顆在時空中反復淬煉的枸杞,正在他掌心長出年輪狀的DNA螺旋。
掛在頸間的永夜羅盤突然開始倒轉,李賢看見二十年后的自己同時出現在手術室和船長室。無影燈與探照燈交匯的瞬間,圖書館的坍塌處綻放出青銅色的荷花,那是判官筆在時空悖論中開出的第三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