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須筆的竹屑還卡在指甲縫里,永夜羅盤的咸澀鐵銹又爬上了舌尖。李賢第三次踏進午夜圖書館時,發現松煙墨香與朗姆酒氣正在空中廝殺——北宋的澄心堂紙和加勒比海的海盜旗同時從南北兩側侵蝕現實。
左手邊的硯臺突然漫出東海潮水,蘇軾的芒鞋踩過《赤壁賦》殘卷踏浪而來;右手邊的地球儀裂變成骷髏島,杰克船長正用李賢的鋼筆在羊皮紙上畫著海怪藏寶圖。兩股時空漣漪碰撞的剎那,古籍區的《永樂大典》與《航海星圖》簌簌翻頁,在虛空拼貼成懸浮的太極圖。
“小友且看!“蘇軾揮袖掃開撲向李賢的幽靈船幻影,鼠須筆在空中寫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墨跡化作金色鎖鏈纏住暴走的羅盤,“此物兇險,當以浩然正氣鎮之。“
杰克卻踩著《黃州寒食帖》跳上吊燈,燧發槍打碎了蘇軾剛寫就的“大江東去“,羊皮紙碎片落地變成食人魚在木地板間游弋:“死讀書的呆子!沒看見羅盤在給你指生路嗎?“
李賢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兩股時空之力正在撕裂他的意識海。左耳灌入驚濤拍岸的豪邁詞章,右耳鉆進黑帆撕破黎明的戰歌。他看見二十年后的自己左手握著手術刀,右手攥著航海繩——父親咳血的X光片與加勒比海暴風雨在記憶深處重疊成命運交叉點。
“接住!“兩個時空的吼聲同時炸響。
蘇軾拋來的鼠須筆穿透杰克擲出的羅盤孔洞,在李賢掌心熔鑄成青銅色的判官筆。筆尖觸到地面的瞬間,《坤輿萬國全圖》從地磚縫里噴涌而出,北宋的山水經絡與海盜的航路圖交織成發光的血管,順著他的腳踝爬上心臟。
李賢突然讀懂了羅盤背面新浮現的甲骨文——那是蘇軾《留侯論》中的“猝然臨之而不驚“,也是杰克常說的“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判官筆在他手中自動書寫,左側宣紙上洇出“竹杖芒鞋輕勝馬“的水墨,右側羊皮卷浮現“乘風破浪會有時“的血書。
兩股時空漣漪突然靜止,圖書館變成了琥珀色的真空。李賢看見北宋的文人與海盜船長隔空碰杯,蘇軾的茶盞里蕩漾著加勒比月光,杰克的朗姆酒中沉浮著赤壁桃花。當松煙墨與龍舌蘭酒氣在臨界點交融時,時空裂痕里傳來父親在化療儀旁的咳嗽聲。
“所謂冒險...“判官筆突然自己飛向古籍區,戳中《莊子》里的“材與不材之間“,“...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浪漫。“筆鋒回轉刺穿《金銀島》插圖的寶藏箱,挑出顆沾著藥水味的枸杞——正是他七天前打翻的那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