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開啟的剎那，牧九霄嗅到了紫藤花香。這是天劍宗藥圃特有的氣味，但此刻卻混著腐朽的血腥味。他抬手擋住刺目陽光，發現掌心皮膚完好如初——那些象征壽元的血紋消失了。

“師兄醒了？“青衣少女捧著藥碗走近，眉眼與林清雪有八分相似，“今日的養魂湯加了朱果...“

牧九霄驟然掐住她脖頸，混沌氣探入經脈——沒有冰凰圣體的氣息，卻有股令人作嘔的九頭蛇蠱毒。少女驚恐的眼眸中，映出他額間完整的豎瞳金紋。

“清雪師妹正在劍坪練功。“門口傳來低沉的嗓音。牧九霄渾身血液凍結，他看見鎮北侯穿著天劍宗長老服，腰間懸著的正是當年剖出他混沌種子的九頭蛇短刀！

記憶如潮水沖刷著錯亂的現實：劍架上星隕劍完好無損，窗欞上掛著賀他十八歲生辰的紅綢，而昨日被他斬殺的鎮北侯，此刻正慈愛地拭去少女頸間指痕。

“看來九霄的癔癥又犯了?！版偙焙钪讣饨鹈㈤W爍，牧九霄認出這是天劍宗禁術“鎖魂針“，“去請藥王谷的秦長老?！?

牧九霄佯裝昏厥，神識潛入丹田。本該盤踞幽冥火的位置，此刻懸浮著枚琉璃狐珠——蘇紅衣的第九尾正在珠中沉眠。當他觸碰狐珠時，耳邊響起跨越時空的傳音：“小冤家，這是第七次輪回了...“

***

子時的更鼓敲響時，牧九霄捏碎了第三十六枚鎖魂針。他站在鏡前看著陌生又熟悉的軀體，這具身體沒有混沌神脈的痕跡，卻流淌著最純凈的劍骨靈氣。

“很困惑吧？“銅鏡突然泛起漣漪，蘇紅衣的虛影從鏡中走出。她發間別著往生花，裙擺流淌著星砂，“每次輪回重啟，只有帶著狐珠的人能保留記憶?！?

牧九霄劍指凝聚混沌氣，卻只激發出天劍宗的基礎劍氣：“你們到底篡改了多少次因果？“

“九百九十九次?！疤K紅衣的虛影開始消散，“當輪回滿千次時，星隕劍就將徹底蘇醒...“她突然咳出黑色血塊，“小心秦明月，現在的她是...“

虛影被劍氣攪碎，門外傳來藥香。秦明月推門而入，手中藥杵沾著新鮮腦髓：“師兄該換藥了?！八i間掛著兩枚冰魄墜，其中一枚刻著牧九霄的生辰八字。

牧九霄突然揮劍刺向藥碗，湯藥潑灑處地板腐蝕出星圖。秦明月輕笑間扯開衣襟，心口處嵌著枚血色狐珠：“看來蘇姐姐又偷偷告密了？“

混沌氣突然暴走，牧九霄脊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九道封魔柱虛影在房內顯現，柱上鎖著的赫然是前七世輪回中的自己——有垂垂老者，有稚嫩幼童，還有渾身魔紋的怪物。

“這才是真正的你?！扒孛髟聫椫竼拘阉袣堒|，“或者說，是星隕劍的備用食糧。“

牧九霄看著那些殘軀撲向自己，突然握住心口狐珠：“蘇紅衣！我知道你聽得到！“他將狐珠捏出裂痕，“給我看看第七次輪回的真相！“

往生花從裂縫中綻放，時空在此刻重疊。牧九霄看見第六百次輪回的自己抱著林清雪尸體殺上天機閣，第五百次輪回的自己在藥王谷被煉成丹藥，而第一次輪回...

云璃仙子正將嬰兒時期的他放入冰棺，棺底刻著二十年后喚醒的陣法。原來所謂弒神者，不過是母親為對抗星隕劍布下的萬年棋局！

“現在明白了？“所有輪回的牧九霄同時開口，“我們是被詛咒的希望?！?

現實中的牧九霄徒手捏碎撲來的殘軀，每吞噬一具，額間金紋就暗沉一分。當最后具殘軀化作飛灰時，他手中多出柄刻滿輪回印記的弒神槍。

秦明月終于變色：“你竟能融合...“

“噓——“牧九霄的槍尖抵住她咽喉，“帶我去見真正的林清雪。“

***

劍冢深處回蕩著鎖鏈聲響，牧九霄看著被釘在封魔碑上的女子。她臉上爬滿黑色咒文，冰凰紋身被替換成九頭蛇圖騰，腳踝鈴鐺響動間帶著攝魂魔音。

“黑暗神殿的圣女。“秦明月舔了舔嘴唇，“也是鎮北侯最完美的作品?！?

牧九霄的弒神槍突然調轉方向，刺入自己心口。心頭血濺在封魔碑上，碑文迅速剝落，露出底下云璃仙子刻的鎮魂詩：

“九世輪回苦，一劍破鴻蒙。“

林清雪突然睜開雙眼，瞳孔中金紅交織：“你來了...“她嗓音沙啞如老嫗，“這已經是第一千次說出這句話了?！?

弒神槍感應到主人悲愴，槍身浮現過往輪回的畫面。牧九霄看到每個輪回的自己都會來到劍冢，而每個林清雪都會重復同一句話——這是跨越千次輪回的求救信號！

“殺了我...“林清雪脖頸青筋暴起，九頭蛇咒文開始反噬，“用弒神槍刺穿我的...“

鎮北侯的劍氣橫掃而來，牧九霄本能地轉身格擋。弒神槍與星隕劍相撞的剎那，整個劍冢的時間流速驟減，他清晰看到劍身浮現的母親殘影正在哭泣。

“真是感人?！版偙焙畹木蓬^蛇劍突然軟化，纏住弒神槍，“你以為逆轉輪回就能改變什么？“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黑洞，“早在一千三百次輪回前，我就不是活人了?！?

劍冢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龐大的血肉熔爐。無數個牧九霄的殘軀在爐中哀嚎，而爐火正是林清雪的冰凰本源。秦明月將藥杵插入熔爐，煉出顆猩紅丹丸：“師兄可知這是什么？“

牧九霄的弒神槍劇烈震顫，槍靈發出嬰兒啼哭——那丹丸的氣息，與他被奪走的混沌種子完全相同！

“這是你的心啊。“鎮北侯吞下丹丸，皮膚表面浮現龍鱗，“每次輪回我們都會取走一顆，如今正好湊成...“

“千心丹！“蘇紅衣的怒喝從天而降，九尾撕開虛空。她手中往生鏡映出可怕真相：所謂千次輪回，實則是為煉制能掌控星隕劍的千心丹！

牧九霄突然大笑，笑聲震碎劍冢結界。他任由九頭蛇劍貫穿胸膛，徒手挖出血淋淋的心臟：“想要？自己來拿！“

混沌心血濺在星隕劍上，劍靈發出凄厲慘叫。云璃仙子的殘魂掙脫束縛，化作流光沒入弒神槍。槍身“牧九霄“三字迸發神光，竟引動諸天星辰墜落。

“不可能！“鎮北侯的龍鱗片片剝落，“你明明已經...“

“已經死了九百九十九次？“牧九霄將弒神槍刺入地脈，“錯了，是死了九百九十九次后——“他額間金紋化作豎瞳，“我終于學會怎么活！“

北冥海虛影在頭頂浮現，歸墟的時空亂流傾瀉而下。牧九霄看著在輪回中掙扎的眾生，將弒神槍擲向星隕劍：“這一槍，敬所有被玩弄的亡魂！“

雙神兵相撞的剎那，千次輪回的畫面在空中破碎。當強光散去時，牧九霄站在最初滅族的雨夜，手中弒神槍正滴著鎮北侯的黑血。而祠堂供桌下，年幼的自己正驚恐地睜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