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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臣昧死謹(jǐn)奏

“何須窮搜海內(nèi)——”

龍輦珠簾輕晃,洪武明黃中衣映著朝霞如血:“陳發(fā)圣(陳演,字發(fā)圣)昔日行事肆意張狂,豈無紕漏?”這話似在回應(yīng)駱養(yǎng)性未出口的密語:即便無罪,亦能構(gòu)陷,他將親手操辦。

洪武已然褪去袞服、冕旒,面色自是再無遮掩,隨侍的王承恩與駱養(yǎng)性忽見天子眸中寒芒如臘月霜刃——似乎是對陳演早有殺心了。

“不過查歸查,手腳放干凈些。

抄家之后自然有賞錢,可若是……

抄家之時有人敢伸手——剝皮充草!”

龍目中的殺意更勝一籌,并且直直朝著駱養(yǎng)性去。

“是!”

面對洪武的敲打,駱養(yǎng)性心甘情愿受著。

自家手底下那群家伙是什么德行,他還不清楚嗎?

陛下提前提醒一句,都已經(jīng)算好的了。

他自然感恩戴德。

只不過……

這對貪墨之人的殺意卻是令他心驚。

繡春刀柄的夔龍紋已嵌入掌心。

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陛下好大的殺性!

移駕數(shù)百丈,洪武胸中戾氣漸次消散。

他不知二人驚惶,唯覺春日暄光灼目。

這煌煌天光不似孝陵地宮長明的鮫人燭。

倒像極了鄱陽湖大捷時,穿透陳漢樓船的朝陽。

“陛下,文華閣到了?!?

王承恩輕聲提醒,卻見天子抬手遮額。

任熔金般的晨暉流淌在魚尾紋間。

此刻朝陽照穿透云臺殿飛檐,將洪武鬢角斑駁染作赤金,時隔兩百余年,陽光再次落在他的身上,似乎為他鍍上了一層鎏金……洪武三十一年,他在油盡燈枯之際昏頭下的那道令太陽‘站下’的圣旨,似乎在此刻得到了應(yīng)驗。

駱養(yǎng)性忽見天子唇角微揚,那抹笑意不似早朝時的森冷,心中倒是松了口氣,自打昨夜起,他還以為陛下臉上除了殺意就只剩冷笑。

洪武站起身,仰面看了眼斜陽紅日,輕輕喃了句:

“叫太陽站下!”

“主子,您說什么?”

王承恩似乎只聽清了一個‘叫’字。

至于后續(xù)幾個字,他選擇性的耳聾了。

日升月落,四時輪轉(zhuǎn),天地之道。

人力難改其序。

哪怕這個人是代天牧民的天子,亦是不可能。

因此,王承恩必須當(dāng)做沒聽清。

也順帶將失神的陛下喚醒。

否則被旁人聽了去……

只怕陛下得了失心瘋的事就要傳出去了。

這般想著……

他一邊說,一邊瞥了眼駱養(yǎng)性。

這人站的筆直,亦步亦趨地跟隨在陛下身后。

身位要先后面那群抬著轎子的內(nèi)侍幾步。

看這副模樣……

也不知聽沒聽見陛下剛剛的那句話。

洪武回過神來,自嘲一笑,擺了擺手道:

“吩咐人去為幾位閣老、堂官們端來早膳。

他們?nèi)母毂闫鹆?,想必還未曾用膳。”

王承恩見陛下沒有繼續(xù)念叨那句話,心中也是松了口氣,忙吩咐小內(nèi)侍去御膳房替大臣們傳膳,順帶又讓干兒子專門去傳了一碗粥。

“咱不喝粥,咱想吃燒餅?!?

洪武耳朵尖得很,自然聽見了額外吩咐的那碗粥。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昨夜的藥也是這小太監(jiān)親自煎的。

崇禎的記憶里,對這小太監(jiān)也有不少的印象。

好像叫什么……

賈廷?

是王承恩的親信,也是個機靈的家伙。

“主子,燒餅重油,您大病未愈……”

王承恩攔下正欲領(lǐng)命的干兒子,還在試圖勸道。

洪武笑著,不甚在意:

“氣昏了頭算什么大???

去傳膳吧!”

小太監(jiān)聞言領(lǐng)命而去。

只留下有些無奈和心累的王承恩。

既要幫陛下掩飾不經(jīng)意間的失心瘋。

又得照料陛下的身體。

洪武看著小太監(jiān)離去的背影,對王承恩頷首,點了點那道背影:“王承恩,這個賈廷的數(shù)術(shù)如何?”

王承恩還有些驚喜陛下能記住這干兒子的名字,連忙答道:“數(shù)術(shù)一道,他略通一二,昔日于內(nèi)書堂屢拔頭籌,應(yīng)當(dāng)不弱于尋常舉子?!?

入內(nèi)書堂者,皆為宦官中的佼佼者。

賈廷于其中能屢拔頭籌,又何止是略通一二?

“既然如此……”

洪武側(cè)目。

看了眼如同近侍隨從一般跟在自己身側(cè)的駱養(yǎng)性:

“駱卿,查抄陳府便帶他一起吧?!?

說罷,他似乎民主了一回,還追問道:

“如何?”

駱養(yǎng)性自然沒有意見:“皆聽陛下的!”

文華殿內(nèi),洪武早早的坐在了上首。

一眾重臣在偏殿用過膳后才聯(lián)袂而至。

“臣等見過陛下!”

私底下見面就沒了這么多禮數(shù)。

幾位臣子只是躬身,并未行跪拜大禮。

“請起,賜座!”

洪武伸手一請,明黃大袖揮過。

立刻就有內(nèi)侍們搬來椅子與小案幾。

“張卿,先來說說……”

洪武將目光落在兵部尚書張國維身上。

可誰曾想話才剛說出口,便已被人打斷。

“陛下,臣要諫言!”

說話之人年歲不大,約摸介于而立與不惑之間。

鴉青官服領(lǐng)緣的金線在薄曦里浮沉,補子上孔雀羽翎被熏爐烘得微卷,玄色皂靴暗紋里游著兩尾褪色的銀鯉——原是數(shù)年前崇禎親賜的蟒紋,眼下經(jīng)年累月磋磨竟成了這般模樣。

“四長,有何事要諫言?”

(方岳貢,字四長,號禹修,)

洪武頷首,示意他講。

崇禎的記憶中,對這人可謂是印象深刻。

不過不是寵臣的那種印象深刻。

而是——能臣!干臣!

方岳貢聞言,起身走出。

只是他卻并未先答,而是深吸了口氣。

旋即將頭頂還未取下的冠冕摘下,放置在面前。

而后連叩三頭,答道:

“臣昧死謹(jǐn)奏:

陛下欲復(fù)太祖剝皮實草舊制,雷霆肅貪之心,上追洪武,下懾奸邪,臣等不勝歡喜,然時移世易,今有二不可行、四當(dāng)深慮者,伏乞圣裁:

一不可行者,時局危若累卵。

方今闖賊距京城僅僅數(shù)百里,建虜鐵蹄歲叩邊墻,九邊精銳盡調(diào)剿寇。若行此峻法,州縣必生嘩變——昔年薊州兵變、寧夏軍亂,皆因追贓過急。況州縣官吏多與豪紳勾連,恐驅(qū)之盡投流寇。

二不可行者,清流輿論難制。

東林諸臣素以“君臣共治“為念,江南士林尤重體面。天啟朝廠衛(wèi)橫行,遂釀“五人墓”之禍。今若復(fù)肉刑,恐江浙錢糧斷絕、更啟《留都防亂公揭》類檄文,敗壞朝廷與陛下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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