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沉浸在一片莊嚴肅穆的氛圍之中,潔白的素幡在清晨的微風中獵獵作響,那聲響仿佛是逝者的低語,又似是命運的喟嘆。李逸一襲素白孝服,身形筆直地跪在靈前,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銅盆里跳躍的紙錢灰,那灰燼隨著熱氣裊裊升騰,好似承載著往昔的回憶與無盡的哀思,正緩緩飄向另一個世界。
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輕柔的環佩聲響,宛如細碎的銀鈴在風中搖曳。武曌蓮步輕移,緩緩走來,她身上散發的龍涎香氣息,在這充滿哀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為這壓抑的氛圍添了一絲別樣的味道。“殿下當真信陛下是突發風疾?”她的聲音輕柔卻又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深意,仿佛在暗示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昨夜丑時,陛下還召我議征高句麗事。”李逸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與不甘,他將最后一疊紙錢用力按入火中,那火焰猛地躥起,似是在燃燒著他心中的憤懣。“那碗參湯......”他欲言又止,聲音低沉,像是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波瀾。
“參湯是妾身端的。”武曌說著,緩緩跪到他身側。她身上的素白孝服在燭光的映照下,隱隱約約露出里面的金絲軟甲,那若隱若現的金屬光澤,仿佛在訴說著她的不簡單。“但喂湯的銀匙,可是韋昭容親手遞的。”她頓了頓,忽然執起李逸的手,輕輕按在自己心口,目光直直地望著他,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殿下摸摸,這里跳的,是武家的野心,還是李唐的江山?”她的聲音輕柔卻又堅定,像是在向李逸表明自己的立場,又似在尋求一種信任。
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兩人迅速分開,恢復了莊重的神情。只見晉王李治眼睛紅腫,神色哀傷地走進來,身后跟著長孫無忌。李治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九哥,舅舅說國不可一日無君......”
“晉王慎言!”李逸霍然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他的聲音洪亮而威嚴,在殿內回蕩,“陛下靈柩尚在,爾等已急著黃袍加身?”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著李治和長孫無忌,仿佛要將他們內心的想法看穿,那眼神中既有對先皇的忠誠,又有對這種急切行為的不滿。
申時,細密的雨絲如銀線般斜斜地打進尚書房,在書桌上濺起小小的水花。馬周滿臉怒容,將手中的《均田疏》重重地拍在案上,那紙張被震得簌簌作響,仿佛也在為他的憤怒而顫抖。“博陵崔氏昨夜焚燒田契,竟將三千頃良田偽作荒山!”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眼中燃燒著怒火,像是在控訴著崔氏的惡行。
“偽得好。”李逸聞言,微微瞇起眼睛,手指輕輕摩挲著戶部新制的銅魚符,那魚符在他手中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明日你帶寒門學子去‘墾荒’,遇林伐木,遇墳遷碑——”他說著,忽然將魚符擲給裴十二,動作干脆利落,“帶右驍衛去‘護耕’。”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每一個字都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力量,像是在下達一道不容置疑的軍令。
武曌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她輕笑著將棋子按在輿圖上,那動作優雅而從容,仿佛在謀劃著一場精彩的棋局。“何不添把火?讓御史臺放出風聲,說崔氏祖墳下埋著傳國玉璽。”她說著,忽然轉頭看向李治,眼中閃過一絲審視,“晉王覺得,是祖宗基業重要,還是活人田地重要?”她的聲音輕柔卻又帶著一絲壓迫感,仿佛在逼著李治做出選擇。
李治聞言,攥著《孝經》的手微微發抖,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慌亂與糾結。“孤......孤要去守靈......”他結結巴巴地說著,像是在逃避這個難題,隨后匆匆轉身離去,那背影顯得有些狼狽。
子時,凌煙閣內一片死寂,鬼氣森森。月光透過斑駁的窗欞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詭異的光影。李逸神色凝重,緩緩走到魏征的畫像前,伸出手按動機關。隨著一陣沉悶的聲響,魏征的畫像緩緩移開,露出后面隱藏的暗格。暗格中的鐵匣上沾著黑血,那干涸的血跡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李逸湊近一看,發現鎖孔的形制竟與他手中的銅魚符完全契合。
“老師,您連自己的死都要算計......”李逸喃喃自語,聲音中充滿了感慨與敬佩。他將銅符緩緩插入鎖孔,剎那間,機括聲如骨節爆響,在這寂靜的凌煙閣內顯得格外刺耳。隨著機括聲響起,匣中《氏族志》全本緩緩浮出水面,每一頁都粘著人皮,那些人皮上的面容早已扭曲,仿佛在訴說著生前的痛苦與不甘。李逸定睛一看,這些人皮皆是武德年間失蹤的寒門官吏!
最后一頁夾著染血的婚書,背面是魏征的絕筆:“臣以殘軀飼虎二十載,今當以虎骨為殿下鋪路。王業不偏安,望慎待武氏。”李逸看著這幾行字,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既有對魏征為了江山社稷犧牲自我的感動,又有對未來局勢的擔憂。窗外驚雷炸響,那耀眼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整個凌煙閣,映得人皮上的刺青赫然是五姓七望的族徽,那刺青在閃電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森恐怖,仿佛在展示著這些世家大族曾經的權勢與罪惡。
五更,太廟內燭影搖曳,紅燭的光芒在這古老的建筑內跳躍,仿佛在訴說著歷史的滄桑。崔琰身著華麗的祭服,雙手捧著三牲祭品,神色莊重地踏上玉階。當他正要將鄭氏靈牌放入宗祠時,突然,武曌的軟鞭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破空而來,“啪”的一聲,抽在他面前的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崔公好記性,鄭氏謀逆案的血還沒干呢。”武曌的聲音清脆而冷冽,她手持軟鞭,身姿矯健地站在那里,宛如一位威風凜凜的女將軍。
“昭儀僭越了!”崔琰見狀,頓時怒目圓睜,他憤怒地指著高祖畫像,聲音顫抖,“七廟之制,豈容婦人......”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武曌的不滿與指責,仿佛她的出現是對祖宗規矩的褻瀆。
“豈容婦人怎樣?”李逸的聲音從梁上傳來,宛如洪鐘般響亮。他掀開帷幕,露出后面三百寒門士子的血書,那些血書在燭光的映照下,仿佛在訴說著寒門士子的冤屈與訴求。“爾等私改族譜,將寒門功臣列為家奴,這七廟究竟是誰的七廟?”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與質問,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刺向崔琰等人的內心。
崔明見勢不妙,突然拔劍刺向李逸,那寒光閃爍的劍尖仿佛帶著無盡的殺意。然而,他的動作還未完成,就被裴十二的弩箭精準地釘在盤龍柱上。血濺高祖御容的剎那,李治驚恐的尖叫響徹大殿:“你們......你們這是謀逆!”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銳,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武曌卻不慌不忙,她忽然捧出傳國玉璽,那玉璽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晉王錯了,這是清君側。”她的聲音沉穩而堅定,指尖輕輕撫過璽面的螭鈕,仿佛在撫摸著權力的象征,“就像當年陛下在玄武門做的那樣。”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深意,仿佛在暗示著歷史的輪回與命運的無常。
寅時,承天門緩緩開啟,那厚重的城門在吱呀聲中緩緩打開,仿佛在開啟一個新的時代。李逸站在城樓上,看著丹墀下跪拜的百官,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他忽然覺得這御道紅得刺眼,那紅色仿佛是鮮血的顏色,昨夜太廟的血跡,仿佛還在眼前浮現,已深深地滲入了他親手鋪就的紫宸殿金磚。
“殿下,該換冕服了。”武曌托著十二章紋袞袍緩緩走近,她的聲音輕柔卻又充滿了期待,耳語如蛇信般在李逸耳邊響起,“馬周在宣政殿候著,三日內可頒《科考新制》。”她的眼神中閃爍著光芒,仿佛在憧憬著一個新的開始。
李逸聞言,伸手按住她系玉帶的手,目光直直地望著她,眼中充滿了探究。“你想要什么?”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探尋著武曌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要殿下賜我一面鏡子。”武曌說著,將銅鏡碎片按進他掌心,那碎片在他手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能照見女子鳳冠的鏡子。”她的聲音堅定而執著,眼中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自己的抱負與追求。
午門鐘聲悠揚地響徹長安,那鐘聲在城市的上空回蕩,仿佛在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結束與另一個時代的開始。李逸聽著這鐘聲,忽然想起那個藏書閣的黃昏。若早知這條路要用魏征的骨、馬周的血、武曌的淚來鋪,他是否還會翻開那本《孫子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