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的睫毛在晨光中鍍了層金邊。她踮起腳尖去夠頂層貨架的咖啡豆罐,圍裙系帶在腰間勒出纖細的弧度,玻璃罐倒映著落地窗外疾步走過的黑西裝身影。
“叮鈴——“風鈴撞碎晨霧。
“照舊。“顧辭將公文包擱在吧臺,金屬搭扣與大理石臺面相擊的脆響像某種暗號。他松了松深灰色領帶,目光掠過蘇瑤發梢沾著的咖啡粉,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
蘇瑤轉身時聽見皮椅摩擦地板的聲響。她知道顧辭會坐在第三扇落地窗邊的位置,那里能同時觀察到證券交易所的LED屏和咖啡店全景。研磨聲里,冰粒墜入玻璃杯的叮咚聲格外清晰。
“您的冰美式。“瓷杯底與實木桌面接觸時,她刻意讓無名指擦過杯沿凝結的水珠。顧辭正在翻看晨間財經快報,袖扣折射的冷光刺得她瞇起眼,“前天巴西有臺風導致咖啡豆期貨......“
“漲了42個基點。“他忽然抬頭,金絲眼鏡滑到鼻梁,露出眼底熬夜的紅血絲,“蘇小姐對大宗商品市場也有研究?“
吧臺后的虹吸壺咕嘟冒泡,水蒸氣模糊了蘇瑤瞬間蒼白的臉色。“上周您和同事討論時聽到的。“她攥緊圍裙口袋里的期貨交易資格證,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需要續杯嗎?“
顧辭的拇指無意識摩挲杯壁滑落的水痕。這個動作讓蘇瑤想起他上周否決并購案時揉皺文件的模樣,當時整個會議室都屏住了呼吸。此刻他的目光卻越過她肩頭,落在墻上的員工排班表。
“今天晚班到十點?“他抿了口咖啡,冰塊碰撞聲掩蓋了尾音的顫抖。
玻璃幕墻外,晨霧正在融化。蘇瑤數著濾紙滴落的深褐液體,聽見自己心跳與咖啡機泵壓聲共振。落地窗折射的光斑爬上顧辭的腕表,表盤反光里,他正用手機備忘錄記下什么——那是他分析K線圖時的習慣動作。
收銀臺突然傳來刺耳的警報。實習生的尖叫中,蘇瑤看見黑洞洞的槍管。她的身體先于意識做出反應,冰咖啡潑在槍手臉上的瞬間,顧辭的公文包狠狠砸中對方手腕。金屬撞擊聲里,她聞到雪松混著咖啡豆的苦澀氣息——顧辭將她護在身后時,西裝前襟蹭到了她圍裙上的拿鐵漬。
警笛聲遠去后,顧辭的領帶歪斜地掛在陳列架上。他正用濕巾反復擦拭蘇瑤手背的硝煙痕跡,棉纖維刮過她指關節的薄繭時突然頓住。
“經常搬貨?“他指尖劃過她掌心陳年的燙傷疤,語氣像在分析不良資產報表。
蘇瑤觸電般抽回手,碰翻了還沒清理的咖啡渣。深褐色粉末在晨光中紛揚如雪,落在顧辭散開的領口里。她盯著他鎖骨上緩緩滑落的咖啡顆粒,突然想起暴雨夜蜷縮在證券營業部門廊的自己。
那年她十九歲,隔著玻璃看顧辭在晨會上指著納斯達克走勢圖。他的西裝革履與她的濕透的帆布鞋之間,隔著整座城市的霓虹。此刻他解開的第二顆紐扣后,隱約可見的卻不是她想象中的鉑金鏈,而是一道猙獰的縫合疤痕。
“顧先生受傷了!“她驚呼。指尖觸到溫熱血跡時,才想起槍托擦過他肋下的悶響。暗紅色在亞麻襯衫上暈染開,像極了危地馬拉咖啡豆的日曬斑紋。
顧辭按住她顫抖的手背,呼吸間帶著冰美式的涼意:“去年做空盧布時的紀念品。“他笑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指腹卻在她虎口處無意識畫著圓周率——那是他心算對沖比率時的習慣。
更衣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蘇瑤解開他襯衫的紐扣到他后頸淡淡的杜松子香——與上周出現在財經頭條的某位投行大佬慣用的須后水相同。繃帶纏繞過精瘦腰身時,她瞥見他手機屏幕閃爍的加密郵件提示,發件人后綴是某離岸銀行的域名。
蘇小姐包扎手法很專業。“顧辭的聲音悶在換氣扇的噪音里,腕表指針指向開盤時間。他系領帶的手指蒼白修長,卻在觸碰她遞來的止痛藥時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