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虜伯從鑄鋼作坊起步
克虜伯公司,曾經是德國最強大的軍工企業;如今其身為全球工業巨頭,業務涵蓋鋼鐵、汽車技術、機器制造、工業設計等領域。然而當歷史時鐘撥回到19世紀初期,克虜伯家族所擁有的只是一家手工作坊而已。
昂德特·克虜伯是這個家族有記載以來的最早先祖。關于他的記載,也只有零星資料。16世紀時,他開始在魯爾區的埃森市經商,從事的行業可能與金屬冶煉有關,但是這個行業并沒有讓他躋身中產階級,倒是一場席卷埃森市的瘟疫讓他收獲頗豐。
從10世紀開始,埃森就是普魯士境內較大城市之一,這里居住著許多達官顯貴。16世紀中晚期的大瘟疫讓埃森成為一座死亡之城,官員和商人們為了第一時間逃離這個恐怖之地,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向外出售宅院。昂德特·克虜伯認為這是上天賜予他的最好時機,他沒有離開埃森,而是不斷購置價格低廉的莊園和牧場。由此昂德特挖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而商業基因也就此開始在克虜伯家族的血液中流淌。
到19世紀初,克虜伯家族的頂梁柱已經是弗里德里希·克虜伯,和其他大多數德意志人一樣,他注意到時代的變遷,萌生了新的想法。
德意志聯邦雖然還不具備大規模工業生產的條件,但是零星的工業設備已經開始出現,制造工業設備所用的鋼鐵成為緊俏貨。弗里德里希認為鋼鐵生產很有可能成為普魯士的朝陽產業,因為邦國要想強大,沒有理由不支持鋼鐵生產的發展,他似乎看到了振興克虜伯家族的希望。
說干就干,弗里德里希把家中所有積蓄拿出來,又跟親朋好友籌措了一大筆錢款,便開始著手采購冶煉設備。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備,弗里德里希的鑄鋼作坊于1811年在埃森市克虜伯家族的莊園里建成,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弗里德里希卻傾注了極大的心血,他還用自己的名字為這家鑄鋼作坊命了名,即“弗里德里希·克虜伯鑄鋼廠”。
弗里德里希原本就是一個不錯的冶煉工人,他還有過幫助母親打理生意的經歷,但在鑄鋼廠投產后,弗里德里希卻感到了巨大的壓力,現實中的一切與他最初的設想有著巨大的差異。
在弗里德里希看來,舊的冶煉行業已經不再適應時代的發展,未來普魯士王國必須緊隨英國走工業化的道路,這是他興建鑄鋼廠的初衷,也是他振興克虜伯家族的信心所在。可讓人遺憾的是,普魯士國王并不像他這么想。
弗里德里希最終不得不向現實妥協了,像其他的鑄鋼廠一樣,工廠開始制造一些實用的生活用品,然后再長途跋涉將它們賣到別的邦國,靠此賺取微薄的利潤。有時,弗里德里希也會接一些大單子,比如戰爭來臨時,鑄鋼廠會馬不停蹄地鍛造一些兵器,但是在那樣動亂的年景,這樣的大單子往往不會給他帶來什么實質性的收入。
弗里德里希最終也沒能見到克虜伯鑄鋼廠扭轉頹勢的那一天,在經歷了無數個傷病與壓力折磨的日夜之后,弗里德里希永遠地離開了人世。他給妻子和兒子阿爾弗雷德·克虜伯留下了一間破敗不堪的鑄鋼廠、五個愁眉不展的熔煉工人和兩個毫無精神的鐵匠,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祖產,比如他從老一輩那里繼承來的莊園和牧場,事實上這些東西還不如牧場里的那頭奶牛和幾頭豬值錢。
黑暗孕育黎明,絕望孕育希望。
當弗里德里希于1826年離開人世時,他的兒子阿爾弗雷德只有14歲,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果按部就班地將弗里德里希所做的一切繼續下去,除非奇跡發生,否則阿爾弗雷德不會比他的父親過得更好。值得慶幸的是,阿爾弗雷德意識到了這一點,開始積極地追求創新,試圖用新產品打開市場。為此,阿爾弗雷德還將鑄鋼廠里那些不符合生產標準的舊設備統統變賣掉,引進了一批新的生產設備。
在很多外人看來,阿爾弗雷德這個孩子簡直是瘋掉了,他不僅背負著父親欠下的巨額債務,現在還把這些債務像滾雪球般的越滾越大,這樣下去恐怕誰都幫不了他了。但是阿爾弗雷德卻一點都不擔心,他堅信會成為比父親更優秀的經營者。阿爾弗雷德的自信來自他所處的時代。德意志聯邦的商業萌芽開始在這塊封建凍土中破土而出。僅就這一點來說,阿爾弗雷德比他的父親幸運得多。
經過19世紀初期30年的發展,德意志在思想、文化方面開始進入一個相對繁榮的時期,尤其是1834年德意志關稅同盟的成立,為德意志的經濟繁榮打下了一定的基礎。與此同時,隨著工業革命影響的日益深化,德意志內部的工業發展也開始進入一個嶄新的時期。普魯士因為有大量的煤炭儲量,在工業化冶煉方面有著天然優勢,所以工業化進程與其他邦國相比也相對快些。
雖然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但這并不意味著阿爾弗雷德可以坐享其成。阿爾弗雷德最先開始對日常用品進行了改良,比如刀叉、湯匙等。以前這些產品需要經過工匠的反復鍛造、打磨才能生產出來,成本十分昂貴。阿爾弗雷德擯棄了這種工藝流程,通過不斷的嘗試和改進后,發明了一種壓制機。工人們只需要將材料放入壓制機中,這些產品就會被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
先進的技術讓克虜伯鑄造廠的產能翻了幾番,而且貨物的銷路都不錯。關于這一點,阿爾弗雷德應該對李斯特充滿感激,因為關稅同盟的統一,讓克虜伯鑄造廠的產品能夠輕松地離開普魯士,進入德意志的各個邦國。如果阿爾弗雷德興致高昂,他還會讓工人們將這些產品送到歐陸諸國兜售,克虜伯鑄造廠的業務開始走出國門。
年輕的阿爾弗雷德并沒有因為一點小成就而終止腳步,他開始進行更廣泛的設計和創新,這讓他看上去像一個偏執狂。為了尋找靈感,阿爾弗雷德經常把自己關在一間小黑屋子里,進行各種各樣的嘗試。失敗的實驗會給他帶來嚴重的挫敗感,這個時候他就索性將自己鎖在屋子里不出門,這一點與他父親弗里德里希倒是十分相似。
阿爾弗雷德還有另外一種尋找靈感的方法,就是找一些刺激性的氣味來刺激嗅覺,比如馬的糞便。阿爾弗雷德認為濃烈的氣味能夠幫助自己提神醒腦,在它們的刺激下,阿爾弗雷德也的確迸發出了不少奇思妙想。比如在現代工業中屢見不鮮的鋼輥,就是他在聞過馬糞便后產生的靈感。
在阿爾弗雷德這種近乎病態的努力下,克虜伯鑄造廠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繁榮,產品供不應求,甚至連普魯士政府都成為克虜伯鑄造廠的客戶——造幣廠的大多數機械設備就出自克虜伯鑄造廠。與此同時,阿爾弗雷德成為最受投資者歡迎的合作對象,很多人主動找上門來希望與這位天才青年合作,除了直接投錢,他們還愿意以任何方式與阿爾弗雷德展開合作,克虜伯鑄造廠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發展階段。
1836年以前,克虜伯鑄造廠在民用商品和工業設備制造領域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但是在武器裝備制造領域卻毫無建樹。對于阿爾弗雷德來說,武器生產似乎并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兒,可那些武器掮客們卻不這么想,他們和政府都希望阿爾弗雷德能夠介入武器生產。
最初,阿爾弗雷德并沒有將武器生產當作克虜伯鑄造廠的一項重要業務,只是將它當作一個小小的愛好,因此也只是在閑暇時擺弄,以至于發明第一支槍用了他近7年的時間,而且結果無比糟糕。
阿爾弗雷德能接受自己不喜歡武器,但卻接受不了自己設計出的產品有瑕疵,于是,他把自己鎖在父親待過的不透一絲光亮的小黑屋里反復試驗。這個時候,槍支的生產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小的愛好了,對于追求完美的阿爾弗雷德來說,它已經成為自己的使命。這也為克虜伯鑄造廠最后演變為軍工廠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