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升皺著眉頭，輕嗯一聲，軍帳里只剩下常升和兩名親兵，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常升是統兵大將，知道細作的厲害，不會輕易跟讓自己單獨跟不熟悉的人待在一處。

鐘五見狀，知道這是最少的配置了，于是抬起手，展示自己被牢牢綁縛的雙手。

盡量湊到常升面前，輕輕的說了一句。

“吳王府上有密探，恐對吳王殿下不利，請公爺速速告知王爺，另外不要打草驚蛇。”

常升汗毛都豎起來了，額頭微微冒汗，這消息對他來說沖擊力太大，那是親王府，不是他的開國公府，怎么會有人敢在親王面前插探子。

“你們兩個去帳外守著，不許人靠近，我要讓他跟夫人傳些話。”

剛剛還端著架子的常升，立馬遣散了親兵。

常升拔出腰刀放在鐘五脖子上，他看來，此事事關重大，能在吳王府上安插暗探，實力可想而知。

“你是怎么知道吳王府有暗探，不說出來給子丑寅卯，你知道下場。”

心里盤算著，常升知道要是真有，最有可能的是誰他清楚，但是常升不敢確信自己的想法，只是告訴自己，這是某個藩王的探子。

“公爺有所不知，暗探傳信很有特點，中間的“信鴿法“更是標志......”

“小的是錦衣衛小旗，這種方法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暗探傳信。”

鐘五說完，常升已經信了八成，只是還需要確定一下。

“你怎么就確信不是王爺自己改了符標送出去的密信？”

鐘五頓了頓，抬頭直視常升。

“因為王爺的密信不用從磚縫里塞出來，那樣有丟失的風險。”

“用磚縫塞出來，以小的看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暗探的身份不能隨意出入王府。”

“若是王爺的密信，何須如此，直接交于親信之人帶出府，豈不是更安全。”

常升把刀放下，收刀入鞘，認可了鐘五的說法。

“你既然知道這些，就應該意識到這些暗探監控吳王，不是你能惹得起的，為什么敢來告密。”

“開國公不知，吳王與我有恩，鐘五不能不報。”

鐘五并沒有跟常升提條件，只是借口朱允熥有恩于他，他知道現在說自己的要求為時過早，等到確定了暗探身份。

到時候請吳王救自己女兒，更容易讓吳王接受。

“你在這不要走動，本指揮使現在就去稟告吳王。”

常升點點頭，告密的理由他不關心，走出軍帳，吩咐親兵看好此處，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緊接著就去了不遠處朱允熥所在的中軍大帳，讓人通傳，叫醒了朱允熥。

“王爺，一位......”

朱允熥穿著里衣起身，旁邊親兵伺候著披上外衣，常升直接湊近了跟朱允熥說了有人告密說吳王身邊有密探的事。

面色陰沉，朱允熥起身口，讓人伺候著穿上外衣，簡單整理一下著裝。

“你們都出去，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大帳十步之內，否則殺無赦。”

揮退了親兵護衛，常升環視一圈，想著安安朱允熥的心。

“王爺，此事事關重大，僅憑一個小旗官一面之詞，不能作數，王爺不必憂心。”

“許是一場虛驚也不一定。”

朱允熥跺跺腳，平靜的看著常升。

“舅舅，這事是真的。”

朱允熥抓抓腦袋，一時間想不通這種事怎么會有人知道，還敢來跟自己告密，不要命了？

“這個小旗官說的沒錯，孤的身邊確實是有密探，而且是皇爺爺的密探。”

常升嘴有點發干，對朱元璋的多疑無情有了新的認識，他一直以為朱元璋只是不信臣子，在臣子家里安插暗探，沒想著他還會防備自己的孫子。

“不管怎么樣，這是好事，舅舅，本來咱們這篇有水分的報捷文書交上去，孤心里有點沒底，這下可以操作操作，坐實咱們的困難了。”

“那個人現在在哪？舅舅，帶我去見一見那個人。”

……

“云南錦衣衛千戶所小旗官鐘五，見過王爺。”

常升帶著朱允熥來見鐘五，一見面，鐘五就給朱允熥跪下了。

“起來吧，鐘五是吧，跟孤說說，你見過這條線上的人嘛？”

朱允熥問，只看見鐘五搖搖頭，他只是一個負責挪位置的“信鴿”，要不是他識字，敏銳，不可能意識到他傳的情報途徑有問題。

朱允熥點頭，讓常升解開鐘五手上的繩索，請他坐下。

“孤要謝謝你，幫孤找出來孤身邊的隱患。”

鐘五輕輕握握手，緩解一下麻了的手腕。

“王爺，小的不敢居功，這都是小的的猜測，并無實證。”

坐在桌案上，朱允熥饒有興致的看著鐘五。

“沒證據你就敢冒著生命危險來告密，為什么？你應該明白，敢在孤身邊安探子的人，你根本惹不起。”

“咚”

鐘五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聽聲音都疼。

“王爺對小的有恩，小的不能不報，所以來告知王爺小心行事。”

摩挲著自己袖口的花紋，朱允熥對這個說法不太信。

自己和鐘五未見一面，對錦衣衛施加的只能說是小恩小惠，這些遠談不上恩義。

“不管怎樣，孤要謝謝你，孤的身邊確實有密探。”

只講情則情不久，能不求回報對一個人好的情況太少，朱允熥知道，維系情感最好的方式是情利相交。

“孤知道你報恩不求回報，不過孤不能賞罰不明，恩是恩，賞是賞，你想要什么，只要孤能完成的，一定盡力。”

鐘五這才說出來自己的請求，講明了自己求助吳王的原委，讓朱允熥一陣沉默。

什么自己是鐘家的福星，這菱香小姑娘是自己的福星還差不多。

“你是一個好父親，孤佩服你。”

不像后世，在大明這樣一個重男輕女的封建社會，能如此疼愛自己女兒的父親不多。

“你放心，孤一定找最好的醫官，治好你女兒，要是治不好，孤供養她今后吊命的藥錢。”

“多謝王爺，多謝王爺...”

“王爺，等王爺回昆明，小的愿意檢舉有人意圖暗害您，幫您揪出密探。”

鐘五一邊哭一邊磕頭，直到額頭上滲出血。

“鐘五，此事不急，你趕緊回昆明，等孤班師，自然會找你。”

等鐘五離開，常升看著朱允熥。

“王爺，如此一來，揭發了陛下密探的鐘五，斷無生路，如此換他女兒活命，是個漢子。”

朱允熥笑了，常升說的是一般情況，他不打算讓鐘五死。

“舅舅你說，一個未加冠就就藩，友愛兄弟，體恤朝廷的吳王，發現自己府里有密探，撒潑打滾是不是很正常.....”

“畢竟，我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