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扭頭，就看見棺材前面長明燈火焰跳動個不停，有種隨時都會熄滅的感覺。

于是我走上前，打算添點香油。

桌上找了一圈，也沒見香油壺，心想會不會是在后面。

走到后面，我卻傻眼了，因為后面的燈不知道什么時候熄滅了。

碗里還有很多沒燃燒的香油，按理不應該熄滅的。

也沒看見什么火原。

想起小矮黑子不是抽煙的嗎，打算找他借一下打火機。

拍了拍他肩膀說道：“打火機借一下，長明燈滅了。”

聽到此話，他朝長明燈看了過去，我也跟著扭頭。

“咋回事，怎么比剛剛都跳動厲害，也沒風啊？”

他看到燈，沒做猶豫，起身就走了過去，以為他也想找香油添呢。

我跟過去說道：“沒看見香油壺，剛剛我也找了。”誰知道他就那樣盯著燈看了起來。

看了足一分多鐘，又看向桌前燒著的香。大步就朝后面走了過去。

當看見后面長明燈已經熄滅的時候，嘴里長嘆了口氣對我說道：“你四奶奶是有遺愿，舍不得走啊。”

我問道：“咋回事？”

“這叫鬼吹燈，后面的已經被你四奶奶吹滅了，現在再吹前面的呢。”

“那怎么還沒滅？”我問道。

“故意的，之所以沒吹滅，是因為她想讓活人看見火焰異常。”

我“哦”了一聲，“那可以重新點燃嗎？”

“現在點不燃的，得先問問你四奶奶還有什么遺愿。”

他說完，我想起了什么問他道：“四奶奶魂魄不是被你收到引魂幡里面去了嗎，怎么還能出來吹長明燈？”

他說道：“我什么時候說過魂魄已經收到幡里的？剛剛只是開幡。”

說完，叫我去喊二叔來。

“二叔，老道士叫你，”

此時，二叔正和幾個本家叔伯在商量著什么。

說完，我朝堂屋指了指。

二叔走后，我還不忘抓起一把瓜子，也跟著二叔走了進去。

“你去煮一鍋飯，殺一只雞，雞要整個煮。”

二叔聽完就去準備去了。

此時我磕著瓜子。

道士看見我這樣子，把我拉到一邊，坐下一把搶過我的手里的瓜子。

我愣了愣，說道：“要吃自己拿去，就會搶我的。”

此時他掏出個大白兔奶糖，晃了晃，“想吃嗎？”

我點了點頭，準備開搶。

誰知這貨順勢把手收了回去，我撲了個空。

“想吃啊？那就去把我茶杯端進來，”

我嘞個去，這老王八……

“記得加滿水。”

他還不忘吩咐道

“現在可以給我糖了吧？”

說完吧手伸了過去。

他把糖放我手里又說道：“坐下，你想問什么就問吧。”

我心說”這貨咋知道我想問他的？”

“這是你說的哈。”

他抿了口茶，笑著看著我，點了點頭。

“你說還沒把我四奶奶招到引魂幡，那她現在在哪？”

聽完他就好像在找我四奶奶一搬，四下打量一番。說道：“哪里都有可能。”

“我靠，這不靠譜的老東西，什么叫哪里都有可能。”我心說。

“我又看不見，不過我知道她就在附近。”他又說道。

好吧，這老家伙就是個老騙子。

許久，他才又說道：“想知道喪事都有些什么流程嗎？”

我朝他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這人剛要斷氣的時候，要有人準備一把刀，等沒了氣，要朝外扔出去，這叫出煞，還要會看刀頭朝向。朝里，說明可能還會有人死，朝外最好，說明最近平安無事。”

聽完我想了想，怪不得我和小賤剛剛到四奶奶家的時候院子里怎么有一把刀呢。

他又接著說道：“做完這些就該給死者凈身……”

“這些我知道，奶奶和我說過了，跳過，”此時我很不禮貌的說道。

老家伙看了我一眼，一臉吃癟的樣子，可能心想我多么不禮貌。

“咳咳……”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咳的，就好像被我氣的一樣。

“你都知道些什么？”反問我道。

我想了想，之后應該是放口伙，入棺，然后收拾靈堂。

想到這我說道：“你直接說你們都要做些什么吧。”

此時二叔走進來說道：“都準備好了，還要做什么？”

只見老道士擺了擺手說道：“弄好就行，你去吧。”

此時的二叔還不知道燈滅的事情吧，聽完，走了出去。

然后他又對我說道：“去叫你奶奶。”

我愣了愣，雖然不明白他想干嘛，還是跑出去找我奶奶。

“奶奶，老道士叫你。”

奶奶跟著我就走進了靈堂，老道士對他說道：“嬸子，你看看燈。”可能是覺得我奶奶應該懂，也沒說別的。

奶奶聽完看了一眼燈，瞬間變了臉色“這……四嫂是有什么想說的。”奶奶嘟囔了一句。

老道士又對奶奶說道：“嬸子，能不能做個靈媒？”

奶奶聽完什么也不說，就點了點頭。

此時的兩人臉色都陰沉著。

我覺得奇怪，就問道：“干嘛這幅表情。”

兩人齊齊看著我，老道士開口道：“讓鬼上身是很損耗陽氣的，弄不好會生病。”

此時的我根本不知道，請上身的鬼能對活人造成多大傷害。

如果是惡鬼上身，會直接導致死亡。

聽完我看向奶奶。

“奶奶要不然我來吧。”

奶奶本身就這么多歲數，身體哪里受得了這番折騰，擔心的說道。

聽到這話，奶奶很欣慰的摸了摸我的頭。

“你不可以，別擔心，奶奶懂這些，也請神上過身。”

老道士聽到奶奶說請神上過身，兩眼放光看向奶奶，臉上露出喜色。

看到這，我也稍稍放下了那種擔心。

畢竟老道士都換了一副臉色，應該沒那么嚴重了吧。

到此，老道士走出去拿起引魂幡對著棺材的方向比劃了起來。

我好奇，就走到他旁邊。

“亡魂歸，生魂離，三魂七魄，聽吾號令，今借北斗之光，七星引路，速回，無量天尊，急急如律令。”

說完走向桌案，拿起以前他畫的安魂符就貼了上去。

走，上樓。

于是我走進靈堂，到奶奶身邊，拉起奶奶也跟著老道士上了樓。

“給你奶奶找個能坐的東西去。”

聽完，我四下打量一番，看見樓梯口的蓑衣。

于是拿起蓑衣就朝奶奶走去。

奶奶接過蓑衣放地上，很嫻熟的就開始打坐。

等坐好，奶奶對老道士點了點頭。

老道士也沒多余的動作，撕下符紙，嘴里小聲念叨起來。

此時我都感覺有些涼，心想著是不是四奶奶出來了，要上奶奶身了吧。

想到這就朝奶奶看了過去。

只見奶奶也小聲嘀咕這什么。

沒多會，看見奶奶一哆嗦，緩慢的放下了手，也睜開了眼睛。

此時的奶奶在我眼里已經換了個人。

這么快就上身了？心想著。

也不敢說話，就慢慢縮到老道士后面，歪著頭看著奶奶。

奶奶也沒說什么，接著小聲抽泣起來。

我還想上去給奶奶擦擦眼淚來著。

剛挪步，老道士一把拉住我。

開口說道：“嬸子，有什么遺愿你就說出來吧。”

聽到這里，奶奶顫抖得更厲害。

老道士也沒催促的意思。

沒過多時，奶奶開口說道：“我咽氣也沒能看見小兒子，不曉得他在哪個方向哦，老二也沒個媳婦，柱子也瘋了……”

聽到這里，老道士看向我，用眼神詢問我。

我拉了拉他，示意他蹲下來。

然后對著他耳朵小聲說道：“昨晚我大伯被人嚇瘋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說了這句。

老道士似有所想，又朝奶奶看了過去。

“我倒是撒手就這樣走了，可憐的柱子啊，本來就體弱多病。”

說道這可能傷心到極致了，又不說話，抽泣了起來。

“嬸子啊，柱子是不是傳承了你的……”

說到這，老道士打住后面的話，盯著奶奶。

奶奶聽到，點了點頭，努力壓下情緒，慢慢的也不怎么抽泣了。

“哎，我活著的時候瘋瘋癲癲，就為了這一方水土，老了，也就沒什么，可我兒啊，媳婦還沒有，就這樣，以后還有誰會嫁，造孽啊……”

說完又要開始抽泣。

老道士看見，打斷準備抽泣的奶奶。

說道：“這都是命，也是在造福……”

聽到造福，我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也看向我，好像故意說給我聽。

繼續說道：“守村人，雖然這輩子瘋瘋癲癲，等以后下到地府，自己會有個好福報，有個一官半職，或者投個大富人家，這輩子欠的下輩子都會加倍還，這就叫因果循環，所以嬸子啊，你也會有個好報，柱子也是。”

聽到這，奶奶表情那叫一個好看，本來抽泣的身體，一下子坐直了，臉色露出喜色。

“好家伙，這臉說變就變，沒有一點矜持的嗎。”

想到這我都打心里鄙視了起來。

可馬上又陰沉了下去，低下頭唉聲嘆氣，時不時還看向外面。

可能是又想起我小叔了吧，也難怪四奶奶會這樣，臨死也沒能見到一眼……

就這時，樓下喊起了我小叔的名字。

“狗子，你咋才回來。”

聽到這，我奶奶又變臉了。

只聽見一聲大哭，“媽啊，你咋不等我就走了，以后我沒媽了，兒子不孝啊，都沒有好好享福，就這么走了。”

還聽到拍打棺材的啪啪聲。

于是我朝奶奶看了一眼，奶奶又在那抽泣了起來。

突然，奶奶就站了起來，一點不像老人。

那速度，應該是想跑下樓，看看小叔吧。

老道士看見，走過去按著奶奶說道：“嬸子，你坐著，下面人多陽氣重。”

說完回頭示意我一下。

我秒懂，于是轉身就朝樓下跑去。

看見小叔趴在棺材上拍打著，嘴上還重復著剛剛聽到的話。

旁邊還有幾個本家嬸子拉著他，嘴里還勸他別哭。

我看到這種場景，心里又一下子難受了起來，全然忘記了我跑下來是干嘛的。

老道士可能覺得我沒動靜，跺了跺樓板。

聽到這聲音，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于是，擠進去拉了幾下小叔。

小叔一點反應沒有，還在那哭著，以為是勸他的人扯的吧。

于是我“啊”的大叫了一聲，所有人都看向了我，包括小叔。

瞬間我臉都紅了，害羞的指了指樓上，說道：“四奶奶在樓上。”

說完我自己都有些不妥，眾人像看怪物看著我。

我撓了撓頭，走過去拉起小叔的手，就往樓上扯。

小叔不知所云，就站那不動。

我急了，脫口說道：“四奶奶附我奶奶身上，在樓上，你想見見就和我上樓。”

我也不管周圍人什么表情。

小叔可能聽懂了，也就跟著我上樓了。

到樓上，看見奶奶坐在地上，旁邊還站著老道士，小叔愣了。

這時，奶奶看見小叔那一刻，哭了，哭的很大聲，伸出雙手。

小叔反應過來，跑過去跪倒在奶奶面前，拉起了奶奶的手，也哭了。

邊哭邊喊道：“媽，你真的是我媽，你真的是我媽。”

奶奶點了點頭，哪怕哭著，眼里也藏不住的慈祥。

這應該就是所有偉大的母親對兒子的感情吧，慈祥……

小叔一把抱住我奶奶，“媽啊，你怎么不等我，就這樣走了，兒子真不孝啊，臨終也沒你陪在你身邊……”

小叔一直重復著這幾句，抱著奶奶不肯松手。

等情緒慢慢緩和了些，松開了奶奶，拉著奶奶的手。

問道：“媽，你怎么走的這么突然，身體也一直挺好的啊。”

奶奶開口說道：“兒啊，你大哥瘋了……”

聽到此話，小叔愣了，一句話不說，等著奶奶說下去。

“昨晚你大哥瘋了，你也不要著急，他是傳承了守村人，我也是因為傳承，就被下面帶走了，老道士說了，媽要下去下面當官了。”

聽到這里，小叔看了一眼老道士。看到老道士肯定的點了點頭，又看向我奶奶。

“別掛念，以后照顧好你大哥，你二哥也沒個媳婦，還有你自己媳婦，也要生了，就不要出去外面做活了，媽走了，活著的時候也瘋瘋癲癲，什么也幫不了你，還拖累你，村里人也笑話你，現在好了，媽再也不拖累你了。”

聽到這里，二叔又開始抽泣起來。

邊哭邊說：“媽你這什么話，你是我媽啊，我不嫌棄你，也不在乎別人怎么笑話，我只想讓你過的更好啊，媽。”

我雖然小，聽到這些也動容了。

心想以后一定要好好愛爺爺奶奶，還有爸媽，也要和小叔一樣做個男子漢。

就這樣，母子倆說了好多。

此時老道士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嬸子，該交代的你也都交代了，心愿以了，他奶奶也承受不住陰魂一直附體。”

奶奶聽到這話，慈愛的摸了摸小叔的臉。

小叔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可能釋懷了吧，也不哭了。

只見老道士用引魂幡對著奶奶，嘴里嘀咕著，右手掐起了個怪異的手決。

頓時奶奶又打了個激靈，瞬間軟倒下去。

我想著沖過去扶著奶奶的，小叔因為離奶奶較近，一把就扶著奶奶往他身上靠。

我心里也舒了一口氣。此刻想到為啥四奶奶不找我二叔呢，難道不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