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天色也漸漸變黑,有的打牌,有的三三兩兩嘮家常。
突然一嗓子給我嚇一跳。
“請本家行跪拜之禮,”聽到此話,朝聲音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鑼鼓之類的東西都擺放好了,也不知道要干嘛。
眾人聽到此話,本家親戚都起身朝棺材方向走去,然后跪了下去。
這時只見其中一名道士使勁敲了幾下大鼓,心想這是準備開始了吧。
我因為好奇,也跟著奶奶跪著。
這時,奶奶推了推我,“一會他們開始的時候你就上前去看著。”
聽聞此話,我抬頭看向小矮黑子方向。
只見他拿著一本泛黃的線裝書念念有詞的跪在香案前面
另一只手還敲著個木魚。嘴上很小聲的念叨著什么。
我起身慢慢靠了過去。
他瞥見我走過去,看了我一眼就又開始他的念叨。
走到他身邊看看一眼書上的字。
天,這是我這個一天學沒上過之人能看得懂的嗎?
略顯尷尬的朝奶奶看了過去,卻看見奶奶好像說著什么。
哦,明白了,奶奶應該也知道我不識字,叫我別看,聽著。
嗯,對,應該就是這意思。
想到此處,我也不看那書了,漸漸的站旁邊聽了起來。
“亡魂歸地府,小鬼莫擋道,請開鬼門關,接魂進輪回,引路小鬼拿錢辦事,**門中……生瓜,你媽姓什么來著?”“姓楊。”二叔回道。
“**門中楊氏壽終正寢。”說完,示意旁邊等候燒紙的人可以燒紙了。
“超度亡魂下地府,魂來,魂來,引魂幡在此,請楊氏亡魂隔山繞路,遇水搭橋來。”
說完又自顧自小聲念叨起來,也聽不清楚念的什么。
此刻敲鼓的聲音也跟著變了節奏。短促鼓聲加上快速敲擊缽缽的聲音。
聽著好像在催促四奶奶趕緊到剛剛他說的引魂幡里一樣。
念畢,鑼鼓聲音也跟著停了。
只見他拿起引魂幡,嘴里含了一口什么水。
我這才注意到碗里的水和昨天奶奶噴我的水一模一樣。
我不自覺的朝后挪了挪,生怕又噴我臉上。
只見他念叨往之后往引魂幡上噴了幾口,這才放下引魂幡,又開始翻起了那本老舊的線裝書。
“東方鬼帝,西方鬼帝,南方鬼帝,北方鬼帝,中央鬼帝,恭請五方鬼帝坐鎮,保**門中楊氏亡魂順利過鬼門,走奈何,入輪回。”
期間自己還小聲念叨了些什么,哪怕我離他這么近也一個字沒聽懂。
約莫過了半小時,這場法事才算做完,起身說道:“休息一下。”
眾人轉跪為坐,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我走到奶奶跟前,問道:“剛剛這叫什么?”
奶奶說道:“引路。”短短兩個字,給我聽的一愣一愣的。
自覺沒趣,我走到小矮黑子那準備看看他在干嘛。
只見他拿著毛筆往引魂幡上畫著什么東西,于是我問道:“你在畫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說道:“開幡。”
聽完,加上剛剛奶奶說的引路,腦子一轉,就大概明白了是什么個程序。
“剛剛你看會了多少?”“啊?我沒……學,”此刻的我有點緊張他突然這么問,總感覺我做錯了什么。
他笑了笑,“好好記住我剛剛讀的那些。”
心想:“這是在教我?武俠電視劇不是這樣的啊,不是應該拜師,才能學藝嗎?”
“愣著干嘛,跟我來。”
“哦”,于是我就跟著他去了四奶奶棺材前面,然后指著前面的燈對我說道:“這叫長明燈,給魂魄照明用的。”
又指了指墜著的一根紅繩說道:“這叫口伙,意思是讓她去到地府能吃飽,茶米油鹽錢都不缺,繩子那頭拴著的就是她的口糧,放嘴里。”
這些我都沒看著,應該是入棺的時候一起放進去的吧,心想著。
他又帶我到后面,發現后面也有燈,不用他說我都知道這也是長明燈了。
果不其然,說道:“這也是長明燈。”
然后又指著棺材上一個鐵制的東西說道:“這個你見過吧。”
我點了點頭,又說道:“這叫壓棺犁,防止詐尸的。”
聽到這里我問了一句:“你見過詐尸嗎?”
問完,他沉默了一會,告訴我:“我從開始做法事到現在都沒遇到過。”
他這話的意思是想表達他做的法事能壓住詐尸,還是壓根就沒有詐尸這么一回事。
然后他就帶我走出去,坐到那幾個道士旁邊給我講了一些禁忌。
“人死之后是不會詐尸的,有的人說貓跳過棺材,死人就會活過來,這都是不存在的,死了就是死了,身體機能已經喪失了,不可能活過來。不讓貓跳只是防止亡魂上了貓的身體,被帶走。”
聽完我恍然大悟,壓根以前聽到都是瞎傳的。
接著他又對我說道:“剛剛做的法事叫引路,就是把徘徊在外面的亡魂給找到引魂幡里。”
說完他指了指豎在香案旁的引魂幡。“亡魂招進去以后就要做開路,把亡魂送到地府,讓他轉世投胎。”
他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道:“一會就要去給亡魂開路,你在我旁邊看著學著,要學就多學點。”
此刻我也是欣喜若狂,開口就問道:“你要做我師傅嗎?”
問完話我就覺得這話不妥,低下頭看著因為緊張亂動的小腳。
可能看見我這囧樣,大伙笑了笑,開口道:“想拜師嗎?”我抬頭看了一眼,也不緊張了。
“怎么拜,要錢嗎?”聽到這里他大笑起來。
本來放松點的身體,又開始局促了起來。
他摸了摸我的頭說道:“你先這兩天看完,學這些也要有根。”
“根?”這里我邪惡了,男人都有根吧,心想著。“我有啊。”
于是就起身,準備脫了褲子讓他看。我又一下子尷尬了,周圍這么多人呢。
他可能意識到我準備干嘛,笑得前仰后合。
本來就尷尬的我,連一下子紅了。
帶著點怒氣的說道“有那么好笑,不是你說的嗎,要有根。”
本來笑的差不多了,聽到我這話,動作更大了,一個后仰,跌坐在了地上。
我看見他這糗樣,也笑了,“該,叫你笑我。”
他也沒準備起來,就在那忍不住的笑,引得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可能他也意識到尷尬的,于是起身坐好說道:“不是這個根,是要有緣分,要有慧根。”
直到長大了才知道,慧根這個詞是佛家才說的,也才知道他們這不完全是道士,是佛道雙修的。
鬧了一會,也休息差不多,看了看時間,說道:“你旁邊看著,我要畫符。”
說完,拿過他那包了漿的帆布包,找起了東西。
只見他掏出毛筆,黃紙,墨水,還有一個也是包了漿的鐵盒子。
準備好之后叫二叔打了一盆水,然后洗了洗手。
“這是第一步,凈身,”我尋思著就洗個手叫凈身,不應該洗澡的嗎?
說道:“你這是手,不是身。”“來的時候洗過了,洗個手意思一下就行了。”
說完,看了我一眼。
“好家伙,你這是糊弄,妥妥的糊弄。”
想到這狠狠地鄙視了一眼他,很不屑地看起了他在那捯飭。
擦干手,他拿起一塊黑漆漆的木塊,壓在磨平的黃紙上,嘴里還嘀咕了些什么。
嘀咕完,提筆就畫起了符。
一頓操作后,反正我是半點沒看懂。
“這是安魂符,一會貼到引魂幡上面,讓亡魂安心等著送去地府。”
說完打開了那個鐵盒,一個個看,找到對的那個,往印泥里一戳,抬手使勁往符紙上一按。
“認識上面的字嗎?”
我看了一眼,心里咒罵起了他“你都知道我沒讀過書,你還問我,這不是故意打我臉嗎。”
他笑了笑,“這幾個字讀玉皇敕令。”
“什么意思?”
矮黑子一臉的無語相。“玉皇大帝旨意的意思。”
“哦,什么意思?”才問完,耳朵就被擰了一下。
“就是玉皇大帝的意思的意思。”
“哈哈,叫你故意打我臉。”
其實怎么可能不懂,看過“圣旨到”的嘛。
我一臉得逞的樣子。
看到他吃癟又不能對我怎么樣,我心里那叫一個舒坦。
又裝作誠懇學習的態度,說道:“知道了。”
說到這,我好像想到什么。
問道:“玉帝是道還是佛?”“當然是道了。”
“我們用的這些基本都是道家用的。
比如,符紙,大印,明天要用到的羅盤這些,都是道家。”
“羅盤什么樣子的?”我又問了一句。
“明天再告訴你,今天用不到,沒帶。”
“好嘛,明天給我玩玩哈。”
他一臉黑線看著我,此時的他沒想過我能無語到這種程度。
當然,我是故意這樣說的。
繼續說啊,別停。
于是,我又被瞅了一眼。
“道分陰陽,活人是陽,死人是陰,白天是陽,晚上是陰,男人是陽,女人是陰……”
打住,說別的。
此時發現他挺啰嗦的。然后略顯尷尬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問,我從頭說起你嫌我啰嗦。”
“和我說說鬼吧,”
你小子大晚上講什么鬼,不知道晚上不講鬼的嗎?”
“那你說說白天有鬼嗎?”
問到這里,他不說話了,就這樣盯著我看。然后問我“你是不是遇到了。”
我心說:“這他都知道了,還真有點本事,但不多。”
“嗯,昨天就有三個鬼跟我回了家,然后被我奶奶打走了。”
聽到這,他朝我奶奶坐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叫你奶奶過來,我問問她。”
我就跑去找我奶奶。
“奶奶,道士叫你,說要問你什么東西。”
于是奶奶和我就走到跟前。
他問道“孩子肩膀上為什么沒火氣了,這樣會生病的。”
奶奶看了我一眼,語重心長的說道:“哎,這娃昨天沖撞了鬼,還讓血流到墳上了,之后鬼跟著娃就回來了,晚上我滅了他肩膀上的陽火,讓他看小鬼小碎在哪來著。”
道士聽完,又去包里找了黃紙,畫了一道符,然后就著杯子燒了進去,倒上水讓我喝。
這時候我就想起了昨天奶奶給我喝的那碗水,那種味道現在想起來我都想吐。
于是特別抵觸,打死都不喝。
“不喝,等會不讓你看,明天也不帶你去山上。”
我聽到這里心里思量著:“明天不帶我去我還玩個鳥的羅盤啊。”
于是想都不想,一口悶了那黑漆漆的符水。
“來來來,吃個糖,緩解一下。”
說完只見他身上摸了摸,從口袋里拿出個大白兔奶糖。
我一把搶過,撥開包裝紙就丟嘴里。
他也沒怪罪我這么無理的意思。
笑著說道:“你剛剛喝的那叫起陽符,用來讓人身上增加陽氣的,也可以點亮人肩膀上的陽火。”
聽到這里,我四下打量一番。
想看看周圍人肩膀上有沒有火,看了一圈什么也沒看見。
心里又開始鄙視這小矮黑子吹牛。
“你這樣看不見。要有媒介,或者自身陰陽眼才可以,最簡單分辨方法就是看看那人精神好不好,臉色好不好。”
“什么是陰陽眼,你能看到我肩膀有沒有火,你是不是有陰陽眼?”
他笑了笑,“我哪有什么陰陽眼,我就看你臉色不好罷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他有陰陽眼呢。
接著他又說道:“陰陽眼這不是誰都有,陰陽眼也叫異瞳,天生的,還有后天的,需要道行,機緣。”
我嘞個去,太深奧了。
本想著再問一些關于這方面的東西。
他開口說道:“以后你要是有機緣,我在告訴你這些,現在知道對你不好。”
“這人真有意思,不好你說了干嘛,給我說的心癢癢。”我心道。
于是扭頭打算不搭理這不靠譜的小黑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