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火把在陳三畝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老游醫布滿凍瘡的手指捏著牛痘痂粉，渾濁的眼球突然瞪大：“殿下是說...用牛身上的痘瘡，能防人身上的天花？“
“比你們的人痘法安全十倍。“朱雄英示意獄卒解開老者鐐銬，“但本宮需要閩南派的三日發痘秘術。“
陳三畝干裂的嘴唇顫抖著，突然扯開衣襟。遍布胸膛的刀疤間，靛青色刺青浮現出詭異圖案——那是個用十二生肖環繞的瘟神像。
“建文元年，白蓮教彌勒宗...“老者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射入三支弩箭。朱雄英被紀綱撲倒的瞬間，陳三畝的天靈蓋已被箭矢貫穿。
“是五步弩！“紀綱揮刀斬斷第二波箭雨，“殿下快退！“
朱雄英卻撲向尸體，指尖蘸血在墻上畫出刺青圖案。第三支弩箭擦著他耳際釘入磚墻時，他終于看清瘟神像額間的日月紋——這與現代考古出土的建文帝玉璽紋飾完全相同。
“留活口！“朱雄英的吼聲被爆炸聲淹沒。詔獄東墻轟然倒塌，硝煙中沖出個蒙面人，手中火把直撲刑架上的牛痘苗。
紀綱的燧發槍在七步距離炸響。蒙面人右肩爆開血花，卻用左手將火把擲向存放資料的木架。朱雄英抄起旁邊的醋壇潑向火焰，升騰的白霧中彌漫著刺鼻酸味。
“是白磷！“他扯下浸濕的外袍撲打火苗，“用沙土蓋！“
當蔣瓛帶著錦衣衛沖進來時，蒙面刺客已咬破后槽牙的毒囊。朱雄英扯開尸體面巾，瞳孔驟然收縮——此人左耳缺失的豁口，與史書記載中洪武八年被處決的胡惟庸門客完全一致。
“把痘苗轉移到孝陵衛地宮。“朱雄英擦去臉上的煙灰，“用石灰粉混合硫磺鋪滿甬道。“
五更天的奉先殿，朱元璋盯著孫兒呈上的瘟神刺青拓片。香爐里升起的煙霧中，帝王突然抓起鎮紙砸向跪著的毛驤：“查了三年白蓮教，查到朕的詔獄里了？“
“孫兒請皇爺爺下道密旨。“朱雄英展開《大明混一圖》，指尖點在福建沿海，“讓鄭和公公提前二十年下西洋。“
朱元璋的指尖在龍椅扶手上敲出節拍：“你要找什么？“
“牛痘的祖宗。“朱雄英蘸茶在案上畫出病毒進化樹，“閩南的牛群從未染痘，他們的秘術來自暹羅商人。“
馬皇后的咳嗽聲從屏風后傳來，朱雄英趁機呈上藥丸：“這是用蜂蜜調和的青霉素，請皇祖母每六個...每三個時辰含服一粒。“
朱元璋突然捏住孫兒手腕：“你如何知道鄭和懂暹羅語？“帝王的眼眸深不見底，“朕上個月才從云南沐府討來這個閹童。“
朱雄英后背滲出冷汗。此刻的鄭和應該還在燕王府當差，離他受封下西洋還有整整二十二年。殿外忽然傳來喧嘩，周院判捧著染血的麻布跪在階下：“首批接種的羽林衛...死了三個。“
西山軍營里，十具尸體一字排開。朱雄英掀開白布，發現死者脖頸處都有細小的針孔。蔣瓛低聲稟報：“都是昨夜值守痘苗庫的弟兄。“
“取冰來！“朱雄英用銀刀剖開尸體胸腔，“肺葉發黑，這不是過敏反應...“當他剪開死者胃囊時，半枚未消化的果脯滾落在地。
紀綱撿起果脯嗅了嗅：“是東宮賞賜的嶺南荔枝干。“
朱雄英的銀刀突然變黑。他轉頭望向皇宮方向，終于明白呂氏為何要提前對朱標下手——這位側妃背后的勢力，遠比史書記載的更深。
“把尸體運到北鎮撫司冰窖。“他低聲囑咐紀綱，“讓周院判準備五十只活兔。“
回宮途中，馬車突然急停。朱雄英掀簾看見個道士正在街頭施藥，旗幡上“代天種痘“四個朱砂大字刺目驚心。排隊百姓手腕系著的紅繩，與陳三畝尸體上的繩結如出一轍。
“跟上那個領藥的孩童。“朱雄英拋給車夫塊碎銀，“看他往哪個衙門去。“
文華殿的銅漏指向申時，朱雄英對著《傷寒雜病論》抄本陷入沉思。現代醫學知識告訴他，那三個羽林衛死于馬錢子堿中毒，但古代檢測手段根本無法證明。窗欞忽然被石子擊中，展開字條竟是現代簡體字：“小心七日后的暴雨。“
“殿下！“宮女驚慌的聲音傳來，“太子妃常氏突發急癥！“
朱雄英摔碎茶盞。歷史上這位嫡母正是在洪武十五年五月病逝，而她的死亡直接導致呂氏上位。當他沖進春和宮時，太醫們正捧著帶血的帕子瑟瑟發抖。
“母妃用了什么？“他抓起案上的藥碗細嗅，“曼陀羅花粉？誰開的方子？“
呂氏捧著藥罐從屏風后轉出：“是周院判開的安神湯...“她鬢邊的白玉蘭突然掉落，朱雄英看到花萼處沾著淡藍色粉末。
“且慢！“他奪過藥罐擲向梁柱。瓷片四濺中，三只偷食的麻雀突然抽搐墜地。
滿殿死寂中，朱雄英撿起麻雀尸體：“請皇爺爺移駕，孫兒要演示何謂生物檢測。“
當夜子時，春和宮變成臨時法堂。二十只活兔被灌下藥湯后，其中五只開始口吐白沫。朱元璋盯著籠中垂死的兔子，突然揮劍斬斷呂氏發簪：“毒婦！“
“陛下明鑒！“呂氏跪地哭訴，“臣妾只是按太醫院方子煎藥...“
朱雄英冷眼旁觀這場鬧劇，心中雪亮：真正的黑手絕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果然，當毛驤帶人搜查呂氏寢殿時，只在妝奩底層找到包已經開封的檳榔。
“此物產自云南。“朱雄英撿起檳榔，“沐王府上月進貢了三百斤。“
五更鼓響時，朱雄英在御花園截住鄭和。十二歲的小內官捧著星圖，眼中有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沉靜：“殿下要找的暹羅痘牛，在滿剌加海峽東岸。“
“你如何知曉？“
“奴婢昨夜觀星，紫微東移。“小內官指向東南方，“那顆突然出現的紅星，在航海圖上的位置叫舊港。“
朱雄英汗毛倒豎。舊港正是現代的新加坡，而鄭和所說的紅星，很可能是穿越引發的天文異象。他解下九龍玉佩：“若本宮給你戰船三十艘，你可能找到痘牛？“
“奴婢需要王景弘。“鄭和俯身時，露出后頸的七星刺青，“他在泉州港修的海船，能抗住南海風浪。“
朝陽初升時，朱雄英站在城樓上遠眺運河。漕運碼頭上，那個領藥的孩童正鉆進艘掛著藍燈籠的商船。他轉頭對紀綱輕笑：“讓錦衣衛換上倭寇的衣裳，該去海上捉大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