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毒弩箭釘入床柱的剎那，朱雄英抓起青玉枕砸向燭臺。黑暗籠罩寢殿的瞬間，他滾進紫檀拔步床底部的暗格——這是原主記憶里捉迷藏時發現的秘密。

“咯吱”一聲，刺客的牛皮靴踩碎了地上的藥碗。朱雄英屏住呼吸，聽著瓷片在青磚上滑動的聲音越來越近。暗格縫隙透進的月光里，刺客手腕的狼頭刺青泛著詭異藍光。

“嗖！“

破空聲從梁上襲來，刺客喉間突然爆開血花。朱雄英聞到熟悉的硫橫味——這是洪武八年改良的火藥配方！黑影從房梁翻落，繡春刀上的飛魚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錦衣衛千戶紀綱救駕來遲！“青年武將單膝跪地時，肩甲還在往下滴血，“請殿下移駕文華殿。“

朱雄英爬出暗格時，瞥見紀綱腰間別著的銅制手銃。這是他在半月前隨手畫的燧發槍草圖，沒想到軍器局真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做出原型。

“刺客怎么突破的禁軍防線？“

“羽林衛右統領王弼半個時辰前突然腹痛如絞…“紀綱突然頓住，從刺客懷中摸出塊染血的腰牌，“這是..東宮典藥局的出入憑證！“

朱雄英瞳孔驟縮。東宮典藥局此刻應該由側妃呂氏掌管，而歷史上這位繼妃之子朱允炆正是建文帝。殿外忽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紀綱迅速用披風裹住他翻出后窗。

春寒料峭的夜風刮在臉上生疼，朱雄英被紀綱夾在腋下疾奔。途經御藥房時，他猛地抓住武將的臂甲：“進去！”

五排榆木藥柜像巨人矗立在黑暗中，朱雄英掙脫懷抱沖向最里間的冰窖。紀綱剛要阻攔，卻見皇長孫踮腳取下個陶罐，里面浮著層黃白相間的霉斑。

“快找蜂蜜！“朱雄英撕下中衣下擺，“再遲就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冰窖鐵門轟然閉合。紀綱的繡春刀砍在精鐵鎖鏈上迸出火星，朱雄英卻借著冰磚的微光，將毒斑刮進盛滿米湯的霉菌，雖然純度不及現代實驗室，但足以應對……

“砰！

鐵門突然洞開，火把光芒刺痛雙眼。朱雄英下意識護住陶碗，卻聽見紀綱倒抽冷氣的聲音。朱元璋玄色常服上的金線云龍紋在火光中游走，身后跟著的正是滿臉淚痕的馬皇后。

“英兒在煉仙丹？“帝王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是能起死回生的神藥。“朱雄英舉起陶碗，青霉菌在米湯中泛起詭異泡沫，“但需用蜂蜜調和，再以烈酒提純。“

馬皇后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赫然出現血點。朱雄英渾身發冷——這比史書記載的發病時間早了整整十日！他沖過去抓住祖母的手腕，指尖按在寸關尺處：細數脈，舌苔薄黃，這是..

“周院判說是操勞過度。“朱元璋扶住發妻，目光卻鎖在孫兒臉上，“你看出什么了？“

“皇祖母接觸過天花病患。“朱雄英的童音在冰窖里回蕩，“三日前孫兒用過的藥碗，可是皇祖母親自試的藥？“

馬皇后虛弱的笑容印證了猜測。朱雄英奪過侍衛的酒囊，將渾濁的藥液灌入瓷瓶。當他把散發著怪味的液體捧到祖母唇邊時，周院判終于忍不住出聲：“此等來路不明的..

“讓他試。“朱元璋突然抽出侍衛佩刀架在太醫頸間，“若皇后有恙，太醫院九族陪葬。“

冰窖陷入死寂，朱雄英仰頭飲下大半藥

液。灼燒感從咽喉蔓延到胃部時，他笑著展開雙臂：“孫兒若有不測，皇爺爺可要記得在西山北坡第三棵柏樹下……

話未說完，孩童突然栽倒在地。紀綱搶上前接住時，發現皇長孫后背插著半截弩箭——方才遇刺時中的暗器，此刻傷口正滲出黑血。

“箭上有毒！“周院判撲過來把脈，臉色瞬間慘白，“是漠北狼毒，見血封喉……..

朱元璋的刀尖抵住太醫咽喉：“救不活他，朕活剮了你！“

“用…用這個……“朱雄英艱難舉起瓷瓶，指甲已經泛紫。紀綱捏開他牙關灌藥時，發現皇長孫用口型比了三個字：三分鐘。

當啷——

瓷瓶滾落在地。孩童青紫的面容逐漸恢復血色，周院判瞪大眼睛看著脈象由亂轉穩。馬皇后突然指著朱雄英的右手驚呼：“英兒的手！“

月光穿透冰窖頂部的氣窗，照在皇長孫掌心。原本應該潰爛的箭傷處，淡粉色新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朱元璋彎腰撿起瓷瓶碎片，舌尖輕舔殘留的藥液，突然暴喝：“今日在場之人，有敢泄半字者，凌遲！”

五更鼓響時，朱雄英在仁智殿醒來。床前跪著的除了周院判，還有三個被捆成粽子的太醫。紀綱正在殿外審訊東宮典藥局的人，慘叫聲隱約可聞。

“殿下真乃神人！“周院判重重叩首，“那神藥可能……..

“想要配方？“朱雄英支起身子，看著這個曾在他藥里動手腳的老太醫，“拿誠意來換。“

周院判顫抖著從袖中取出張藥方：“這是呂側妃上月命老臣添加在太子安神湯里的藥材。“發黃的宣紙上，“馬錢子“三個字被朱筆圈出。

朱雄英心頭劇震。馬錢子堿中毒的癥狀與慢性瘧疾極其相似，原來歷史上朱標的死另有隱情！他強壓震驚，將青霉素制備法寫在紙上：“用此法可得神藥，但十罐里九罐會失效。“

老太醫如獲至寶地退下后，朱雄英從枕下摸出個油紙包。穿越帶來的青霉素培養皿少了三分之———昨夜給馬皇后注射時用掉了最后的安全劑量。冰窖里那罐粗制濫造的替代品，其實全靠這半管現代藥品才起死回生。

“殿下，西山急報！“紀綱渾身是血沖進來，“昨夜有人意圖縱火燒毀痘苗！“

朱雄英赤腳跳下床榻：“備馬！“

晨霧彌漫的西山坡上，焦黑的牛棚仍在冒煙。蔣瑞拎著個血淋淋的人頭跪地請罪：“是北元細作，牙縫里藏著毒囊。”

朱雄英蹲身查看燒焦的牛尸，突然用銀簪挑出塊未燃盡的羊皮紙。焦糊的蒙文記載著令人心驚的內容——王保保之女齊王郡主已潛入應天，正在聯絡建昌土司。

“這些痘痂還能用。“他扒開牛腹焦炭，取出個密封的錫罐，“讓死囚全部接種，三日后送十人去鳳陽府。“

“這……“蔣瑜欲言又止。

要快過天花傳播的速度。“朱雄英翻身上馬，突然俯身低語，“告訴毛指揮使，我要見秦王府的蒙古側妃。“

回宮路上，朱雄英在馬車里展開《山河社稷圖》。指尖劃過鳳陽府時，他想起史書里那個驚人的巧合：洪武十五年的天花大疫，唯獨鳳陽皇陵周邊十三個村落無人感染。

車簾外忽然傳來爭吵聲，朱雄英掀簾望去。三個戴著鎖鏈的游方郎中正在官道旁與衙役拉扯，其中老者高舉的幡旗上寫著“閩南種痘術”。

“停車！“朱雄英摸出九龍玉佩，“帶那三人去北鎮撫司，要活的。”

當夜子時，詔獄最深處的刑房里，朱雄英看著老者手臂上的痘疤笑了。這個叫陳三畝的游醫不會想到，自己祖傳的人痘接種法，即將在皇長孫手中脫胎換骨。

“想活命嗎？“孩童的聲音在刑房回蕩，“教本宮種人痘，本宮教你種牛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