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將帆布鞋帶系了三次死結。

晨露浸濕的梧桐巷泛著青銅光澤，她特意選了西側矮墻的豁口。這是前世從未走過的路徑，腐爛的合歡花在腳下爆出汁液，像碾碎了一串時光膠囊。

“新上市的桂花酒釀——“

叫賣聲刺破晨霧時，蘇晚的后頸泛起細栗。巷口早餐車前，沈確正用鋼勺攪動著瓷碗，熱氣在他睫毛上結成霜晶。這場景本該發生在東門石橋，此刻卻如同被移植的夢境碎片。

“第三根肋骨。“沈確忽然開口，瓷勺敲在碗沿發出編鐘般的清響，“人體最脆弱的部位，受力超過42牛就會骨折。“

蘇晚的校牌繩絞緊食指。這是他們前世在法醫課做的實驗，此刻從十五歲的少年口中說出，荒誕得像是錯頻的電臺信號。沈確的袖口卷到手肘，昨夜抓痕已經愈合如初，唯有皮膚下隱約流動的藍光證明那不是幻覺。

“你改不了既定軌跡。“他遞來燙金封面的筆記本，扉頁夾著銀杏書簽，“就像地球自轉的角動量守恒。“

蘇晚觸電般縮回手。書簽背面用針尖刻著微縮星圖，正是前世沈確墓碑上的圖案。更可怕的是，當她的影子與沈確重疊時，地面上的雙影竟呈現不同的時間狀態——自己的影子扎著馬尾，而沈確的影子分明是短發西裝的模樣。

上課鈴在遠處炸響。沈確突然拽著她奔向明德中學，掌心的溫度灼得驚人。路過消防栓時，蘇晚從反光鏡面看到驚悚的畫面：兩個成年身影正以同樣的姿勢奔跑，女人鎖骨處的玫瑰紋身正在滲血。

“今天的例題很有意思。“物理老師敲著黑板，粉筆灰落進晨光里像一場微型雪崩，“請用兩種解法證明斜面加速度。“

蘇晚盯著自己顫抖的指尖。前世這道題出現在沈確葬禮后的模擬考，她在答題卡上暈開了淚漬。此刻粉筆與黑板摩擦的聲響卻逐漸扭曲，化作心電圖機的蜂鳴。

“用拉格朗日方程。“沈確的聲音驚飛窗外白鴿。他在黑板上書寫的公式行云流水，μ子衰變常數精確到小數點后六位——這本該是三年后大學物理競賽的內容。

更詭異的是，當他寫下最后一個希臘字母時，粉筆突然在黑板擦出火花。蘇晚看見公式中的質量參數m正在緩慢坍縮成∞符號，而沈確的耳后滲出細密的血珠。

“第二種解法。“少年轉身時，血跡已經蒸發，“假設存在平行時空...“

教室突然陷入黑暗。投影儀自動啟動，光束中漂浮的塵埃組成模糊的人形。蘇晚的瞳孔急劇收縮——那是2035年的沈確，正隔著時光屏障撫摸她的臉。

“蘇晚同學。“老師的聲音像從深水中傳來，“你臉色很差。“

她踉蹌著奔向醫務室，卻在拐角撞進薄荷味的懷抱。沈確的白襯衫下擺沾著草葉，掌心的創可貼滲出梵語字符。當他強行將聽診器按在她心口時，金屬探頭竟顯示出雙重心跳頻率。

“98和67。“沈確的呼吸噴在她耳后，“一個是今生的，一個是...“

破碎的尖嘯劃破校園。蘇晚循聲望去，操場邊的梧桐正在瘋狂落葉，每片葉子背面都浮現著倒計時數字——478，比清晨少了1。

沈確突然捂住她的眼睛，這個動作讓后頸的皮膚相觸。蘇晚在黑暗中看見記憶閃回：前世病床前，同樣的手掌為她遮擋窗外暴雨，而監護儀上的數字正從98跳向67。

“別數落葉。“少年喉間滾動著血腥氣，“當鏡像世界開始侵蝕現實，所有計時器都會變成沙漏。“

放學鈴聲化作審判的鐘聲。蘇晚在儲物柜發現詭異的水漬——她用化學試劑檢測出是海水，而臨江市是內陸城市。更可怕的是，沈確的儲物格里堆滿抗輻射藥盒，生產日期顯示是2023年10月15日。

暮色將走廊染成琥珀色時，蘇晚終于捕捉到那個尾隨的黑影。當她舉起防狼噴霧的瞬間，卻從消防栓鏡面看到令人窒息的一幕：三十歲的自己正從背后抱住沈確的尸體，而少年版的沈確在鏡中世界舉起手槍，槍口對準了她的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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