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然一腳踹開丹房的門，肩上扛著半人高的《四海毒經》，懷里還兜著三顆藍梓淵蛻下的鱗片。昨夜他撂下“每月十五要藥引”的狠話、又表示暫不支付診金后，竟大搖大擺霸占了她的床補覺，氣得她連夜翻遍藏書閣，誓要研出噬心蠱的解藥。

只是，這鍋黑糊糊的東西……真的能喝嗎？林卓然捏著鼻子，用木勺攪了攪咕嘟冒泡的藥湯，忍不住懷疑自己。

湯面浮著幾片焦黑的靈芝，底下還沉著顆疑似滄溟珠的球狀物。

林卓然抓狂地撓亂發髻，“按《毒經》記載，噬心蠱懼火，所以她加了赤焰椒、爆炎草，還有——”她突然僵住，緩緩轉頭看向墻角空蕩蕩的琉璃瓶，“等等，我養的七步火蟾呢？！”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一聲慘叫。

藍梓淵斜倚在院中梧桐樹上，指尖捏著只通體赤紅的蟾蜍，饒有興致地打量：“林仙子養的寵物，倒是比南海的珊瑚蟲還有趣。”蟾蜍鼓著腮幫子“噗”地噴出一團火星，精準點燃了他垂落的銀發。

“那是我的藥引！快還來！”林卓然撲上去搶，卻被鮫尾卷住腰懸在半空。藍梓淵懶洋洋地甩滅火苗，銀發上的珍珠串隨著動作叮咚作響：“想要？拿玉墜換。”

“換你個頭！”她摸出銀針往他尾鰭上一扎，鮫人吃痛松了力道，她趁機抱回火蟾，卻被尾巴尖勾走了發帶。

三日后，林卓然頂著烏青的眼圈，將一碗琥珀色湯藥“咚”地砸在藍梓淵面前。

“喝了！”她咬牙切齒。

藍梓淵瞥了眼碗中可疑的漩渦，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勺：“林仙子莫不是在下毒？”

“毒死你倒省心了！”她翻了個白眼，“這是用千年雪蓮加鮫人淚熬的‘清心飲’，能暫時壓制噬心蠱。”見他仍不動，她擼起袖子露出手臂——瑩白肌膚上赫然印著數道紅痕，“看！為了幫你湊齊藥材，我被巡山弟子當賊追了一路！”這些都是逃跑中被樹枝刮的。

畢竟醫治鮫人這事不能光明正大。

藍梓淵指尖一顫，瓷勺“咔”地裂成兩半。

“……太苦。”他別過頭，耳鰭泛起薄紅。

林卓然瞪著他后腦勺閃爍的鱗光，突然福至心靈。半柱香后，她端回一碗新藥，面上浮著粉嫩的桃花瓣，還插了根麥秸吸管。

“加了蜜糖和桂花釀，愛喝不喝。”她把碗往榻上一擱，扭頭佯裝整理藥柜。身后傳來細微的啜飲聲，接著是鮫尾愉悅拍打榻沿的節奏。她偷偷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果然，傲嬌都愛吃甜的！

沐塵踏入藥廬時，正撞見藍梓淵叼著麥秸管，鮫尾卷著林卓然剛烤好的蜂蜜栗子糕往嘴里送。

“林師妹。”沐塵的劍穗無風自動，“解釋。”

林卓然一個激靈跳起來，栗子糕“啪”地糊在藍梓淵臉上。她干笑著擋在鮫人身前：“師兄，我在幫藍公子調理體寒！鮫人常年居海底，容易風濕入骨，這栗子糕里加了驅濕的艾草粉……”

“哦？”沐塵劍尖一挑，栗子糕穩穩落在掌心。他垂眸細看，突然冷笑：“艾草粉？這分明是合歡花蜜！”

藥廬死寂。

藍梓淵抹去臉上的糕點渣，突然輕笑出聲：“林仙子對本殿真是‘體貼入微’。”尾音拖得曖昧綿長。

“合歡花蜜能安神！安神！”林卓然漲紅臉去捂他的嘴，卻被鮫尾纏住腳踝絆了個趔趄。沐塵的劍氣“唰”地削斷一截銀發，厲聲道：“妖孽，休要蠱惑同門！”

眼看要演變成全武行，林卓然突然捂住心口慘呼：“啊！我的陳年舊傷發作了！”趁著沐塵分神，她抓起艾草團塞進藍梓淵嘴里，轉身推著大師兄往外走：“師兄，咱們去庫房查查合歡花蜜的進貨單吧！定是供應商以次充好……”

沐塵被半哄半騙拽出門后，藍梓淵吐出艾草團，望著窗外某人連比帶劃的背影，眼底泛起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全力以赴研究解藥多日，林卓然在丹房炸了三個爐鼎后，終于捧出枚冰藍丹藥。

“此丹名曰‘碎蠱’，需以鮫人血為引，輔以螭龍靈力化開。”她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藥瓶，“怎么樣？要不要賭一把？”

藍梓淵把玩著丹藥，突然挑眉：“若我死了，你那些滄溟珠債可就爛賬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她劈手去奪，卻被他擒住手腕拉近。月光透過窗欞灑在鮫人蒼白的臉上，那總是含譏帶諷的眸中，竟閃過一絲寂寥：“林卓然，你為何要救我？”

她怔了怔，脫口道：“你死了誰幫我試新藥？”見他眸光驟冷，又小聲補了句：“再說，你尾巴……挺好看的。”

鮫人愣住，倏地松開手，銀發掩住發燙的耳尖：“……輕浮！”

然后在手臂上劃出個傷口，就著冰藍丹藥一口吞下

林卓然小聲嘀咕：“夸你還罵人，海底生物真難伺候。”話音未落，眼前忽遞來一只青玉杯，杯中酒液映著粼粼月光。

“南海的‘碧潮釀’。”藍梓淵背對著她，鮫尾卻誠實地卷來一碟桂花酥，“要嘗一下嗎？”

她仰頭飲盡，卻被辣出眼淚，“咳咳咳！你們鮫人喝的是巖漿吧？！”

夜風裹著輕笑拂過庭院。

沐塵立在藥廬飛檐上，望著月下對酌的二人，眉頭緊蹙。懷中傳訊玉牌忽亮，師尊的密令浮現在空中——

“海祭令重現，速徹查鮫族異動。”

他握緊劍柄，最后看了眼窗內嬉鬧的身影，無聲融入夜色。

次日清晨，林卓然蹲在藥圃研究新種的火龍草，藍梓淵的鮫尾突然卷來一筐海藻。

“南海的冰魄藻，能中和赤焰椒的毒性。”他漫不經心地用尾巴尖戳她后頸，“別感動，我只是不想喝到毒藥。”

她抓起一把海藻嗅了嗅，眼睛倏地亮了：“這玩意曬干能賣三百靈石一斤！咱們合作開個海藻面膜鋪子吧？五五分成！”

鮫人尾巴一甩將她掀翻在草藥堆里：“先治好我的蠱毒，再談你的發財大計。”

林卓然從薄荷葉里鉆出頭，忽然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本《鮫人美容大全》：“你看這段！‘鮫人淚配合冰魄藻可煥膚駐顏’——要不你哭兩滴淚試試？咱們先賺一波女修的錢……”

藍梓淵的尾巴“啪”地劈碎假山：“林、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