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藥廬浸在墨色里，丹房窗欞漏進的月光像一把碎銀，灑在林卓然噼啪作響的算盤上。

“治外傷用藥耗了500靈石，賄賂用了1000，房梁修補費……”她咬著筆桿在賬本上勾畫，忽地筆尖一顫，“住半個月，竟花了我五千靈石！他的診金也沒付那么多……”

窗外傳來窸窣異響，似利爪刮過青石板。

林卓然抄起燭臺摸到庭院，卻見古榕下蜷著團銀白暗影——藍梓淵的鮫尾鱗片倒豎如刀，心口黑霧凝成骷髏狀，正啃噬著他蒼白的肌膚。月光照見裂開的細小傷口，滲出淡金血珠，落地竟腐蝕出縷縷青煙。

“噬心蠱發作不挑時辰么……”她攥緊袖中螭紋玉佩，想起原主記憶里那些畫面：黑化的鮫人皇子血洗宗門，沐塵師兄的劍穗染血墜地，天地門在滔天巨浪中化作廢墟。

指尖掐進掌心，她深吸口氣：“不行！藍梓淵要是現在入魔，我的藥廬、我的滄溟珠、我藏在房梁下的私房錢——”

“吼！”

藍梓淵突然昂首長嘯，聲波震碎古榕枯枝。林卓然被氣浪掀翻在地，燭火熄滅的剎那，她看見他瞳孔縮成豎線，幽藍瞳色正滲入血絲。

“喂！說好要拆我骨頭熬湯的霸氣呢？”她踉蹌著撲過去，險些被亂甩的鮫尾拍飛，“現在這副德行，連王嬸家的瘸腿鵝都打不過！”

懷中滄溟珠突然滾燙，隔著衣料灼痛心口。林卓然福至心靈，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螭紋玉佩上——這是她這些時日偷看禁書學來的“血飼”，以命為祭，飼魔鎮邪。

玉佩驟放華光，凝出的虛幻螭龍卻讓她心頭一顫。龍目淌著血淚，仿佛在警示此術兇險。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一掌將龍魂拍入藍梓淵心口，“要入魔也得先還清診金！”

黑霧尖嘯著潰散，藍梓淵喘著氣抬眸時，正撞見她被反噬煞氣沖得慘白的臉——這財迷女修連救人都帶著市儈勁兒，指尖還死死勾著他腰間滄溟珠錦囊。

“診金加五十顆。”她晃了晃空癟的靈石袋，癱坐在滿地狼藉中，“別問原理，祖傳秘方概不外傳。”

月色漫過染血的鮫尾，藍梓淵忽然抓起她手腕。溫軟舌尖掠過滲血指尖的剎那，林卓然渾身僵直：“你又不是狗，怎么咬人！”

“噬心蠱喜食鮫人血。”他倚著樹干低笑，銀發在月下泛著詭艷珠光，“往后每月十五，記得備好‘藥引’。”

夜風卷著咸腥掠過庭院，林卓然捏著突然多出的鱗片荷包，后知后覺——這哪是藥引，分明是拴住她的餌。

五更天的海岸線泛起魚肚白，巡山弟子撿到破碎龜甲時，林卓然正蹲在密室翻看搜羅來的手札。

泛黃紙頁上潦草畫著噬心蠱圖樣，旁注觸目驚心：“中蠱者三載必瘋魔，需以鮫皇族心頭血為引……”她指尖撫過“瘋魔“二字，想起藍梓淵發作時滲出的淡金血液——那分明是鮫族皇脈將墮魔的征兆。

“難怪原主記憶里他后來血洗修真界。”她將手札貼近燭火，看著“心頭血“三字化作灰燼，“現在取他心頭血等于找死，可若不取……”

窗外忽然傳來珠玉相擊的脆響。藍梓淵不知何時倚在門邊，手里托著個鎏金食盒：“林仙子夜半焚書，是想毀尸滅跡？”

“我這是研究菜譜！”她一腳踢開灰燼，掀開食盒，雙眼放光，“冰晶糕？藍公子突然殷勤，莫不是要賒賬？”

藍梓淵的銀發輕輕擦過她耳畔：“我在想，若你治不好這蠱……”他指尖勾起她頸間螭紋玉佩，“用這寶貝抵債倒不錯。”

林卓然咽下糕點，笑得沒心沒肺：“那您可虧大了，這玉佩是贗品，夜市三文錢兩個。”

沐塵握著海祭令殘片踏入藥廬時，林卓然正給藍梓淵的鮫尾涂藥。

“此物出現在海岸，師妹作何解釋？”劍氣掃過她鬢角，削落一縷青絲。

藍梓淵的鮫尾突然卷住沐塵手腕：“沐塵劍修好大威風。”鱗片擦過劍鋒，濺起一串火星，“嚇著我的大夫，誰給我解毒？”

林卓然按住快要打起來的兩人，眸光閃了閃：“這是我新研制的‘美容海藻面膜’！師兄你看這紋路，敷臉可祛皺……”

“胡鬧！”沐塵甩袖離去前，深深看了眼藍梓淵心口未愈的傷，“師妹莫要引火燒身。”

藥廬重歸寂靜后，藍梓淵把玩著真正的海祭令殘片，看它在月光下映出泣血鮫人紋：“林卓然，你可知這是何物？”

“總不會是海底優惠券。”她低頭包扎他掌心被劍氣劃破的傷口，“能讓你每月領十斤海帶那種？”

鮫人忽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發疼：“這是召來四海災禍的鑰匙，若集齊三片……”

“那就趕緊熔了打首飾！”她抽回手，將染血的紗布扔進火盆，“正好慈濟堂缺鎮店之寶，打條鮫尾項鏈如何？工費給你打八折。”

火光躍動中，藍梓淵望著她沒心沒肺的側臉，忽然覺得這漫天陰謀都比不上她眼里跳動的金算盤有趣。

三更天的古榕樹下，林卓然被鮫尾卷上樹梢。

“藍公子，你們鮫人不睡覺，我也需要睡啊！”她呵欠連天，看藍梓淵將海祭令殘片嵌入樹身。

鮫人指尖凝出冰刃，在令紋上勾畫：“噬心蠱與海祭令同源，每用一次血飼，封印便弱一分。”他忽然轉頭，幽藍的眸子直直的望著她，“若我真入魔了，你待如何？”

夜風掀起她額前碎發，吹散了她的困意，露出那雙明亮的眼睛：“在你心口掛個價碼牌，上書‘魔頭懸賞金十萬靈石’。”

藍梓淵低笑出聲：“若到那日，記得把我的鱗片刮干凈。”

嘖嘖！林卓然想了想，感覺這畫面有些血腥：“還是每日的診療費漲到六百靈石吧！”

藍梓淵低聲笑這回應：“先記你賬上。”

“你不會是想賴賬吧？”林卓然看著這美得讓人窒息的臉，忍不住懷疑。

藍梓淵沒有回應。

林卓然驚得站了起來，“賴賬是絕對不行的！”宗門的存續與發展可都指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