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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 朕在大明假冒天子
  • 鳳凰鳴高崗
  • 3208字
  • 2025-03-03 23:59:00

張祁的臉色驟然慘白,仿佛渾身的血液被瞬間抽干,連唇色都褪成了灰白。

他的瞳孔猛然收縮,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心臟,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胸口劇烈起伏,卻仿佛吸不進一絲空氣。

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狂跳,每一下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耳膜上,震得他頭暈目眩,耳畔嗡鳴不止,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扭曲、旋轉,聲音變得遙遠而模糊。

現代人的求生本能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張祁猛地甩開于謙的手,力道大得幾乎將于謙推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于謙還未站穩,張祁已經踉蹌著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沖去,粗麻斬衰的衣擺被風掀起,露出他蒼白如紙的腳踝,仿佛身后有吃人的猛獸追趕。

張輗與張軏對視一眼,似乎早已預料到張祁的反應。

就在張祁猛地轉身,試圖逃脫的瞬間,張輗一個健步跨出,身形如獵豹般迅捷,右手如鷹爪般扣住張祁的肩膀。

他的五指深深嵌入張祁的肌肉,力道干脆利落,仿佛要將張祁的肩骨捏碎。

張祁吃痛,身體不由自主地一歪。

張軏緊隨其后,左腿一邁,迅速繞到他的身側,雙手如鐵鎖般牢牢按住他的手臂,將他死死固定在原地。

張祁咬緊牙關,額頭青筋暴起,試圖掙脫,卻發現自己如同被釘在地上一般,動彈不得。

張輗見狀,冷哼一聲,右腿猛地一掃,踢向張祁的膝窩。

張祁只覺得雙腿一軟,膝蓋重重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的身體被迫前傾,雙手被反剪在背后,整個人跪伏在地,狼狽不堪。

張軏順勢壓住他的背脊,力道毫不松懈,仿佛要將他的每一寸反抗都碾碎。

張祁的眼中燃起了不甘與憤怒,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都焚為灰燼,“放開我!”

“張輗、張軏,你們好大的膽子!‘謀危社稷’乃《大明律》中‘十惡’之首,這是要誅九族的大罪!”

張輗與張軏絲毫沒有松手的跡象,反而加重了力道。

張祁的膝蓋緊貼著冰冷的地面,肩胛骨被捏得生疼,掙扎的力氣漸漸耗盡,只能急促地喘息著,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

這時的于謙已然從容不迫地坐回了原位,仿佛方才的混亂與他毫無關系,“這話又從何說起呢?本官不過提及你與郕王殿下容貌相似,余者未曾多言半句,你這奴才便急著將十惡不赦的罪名扣將上來——”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在嘲弄張祁的沖動與魯莽,“要真論起來,你才是膽大妄為吧?!?

張祁猛地抬起頭,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低吼道:“我知道你們要做什么!你們想要我冒充郕王,是也不是?”

于謙神色淡然,眉梢微挑,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探究,“哦?你如何作此推測?”

張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緩緩吐出兩個字道,“鞋子。”

于謙低頭看向自己的腳面,眉頭微皺,似有不解,“鞋子?”

張祁不疾不徐地解釋道,“太祖皇帝曾言,‘古者入朝有履,自唐始用靴。其令朝官為軟底皮鞋,冒于靴外,出朝則釋之。’”

“故而,我朝群臣入朝,乃至重臣入奉天、華蓋、武英諸殿奏事,必躡履鞋,若有違者,御史必糾之?!?

“少司馬素來恪守朝儀,如今深夜前來,烏靴未換便夤夜叩門,必然是遇到了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仔細想想,又說不通啊——”

張祁變了個聲調,帶著幾分莫測的寒意,“當今天下之大事,唯有八月十五日的‘土木堡之變’,陛下北狩,瓦剌鐵騎飲馬居庸關?!?

“值此社稷傾覆之際,您身為兵部堂官,不在宮中為皇太后殿下(指明英宗生母孫太后)分憂,不在兵部調度軍務,卻夤夜造訪英國公府,難道,這國公府中,還有比瓦剌兵鋒更要緊的禍事?”

于謙眼底倏地掠過一絲光亮,“你倒是看得明白。”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贊許,目光在張祁身上停留片刻,隨即轉向張輗、張軏兄弟,略一抬手,道,“放開他?!?

張輗、張軏雖有些遲疑,卻還是松開了鉗制張祁的手,退后半步。

于謙語氣緩和,卻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威嚴,“既然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不如——”

那姿態,既像是在審問,又像是在考校一個可造之材,“繼續說下去?!?

張祁心知此事已不能善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挺直了腰板,合盤托出道,“您一來英國公府,便夜開公堂,對奴才的出身、年歲如此詳加盤問,顯然不是為了區區一個家奴的瑣事。”

“尤其是奴才的生母——方才奴才便覺得蹊蹺,都是宣德朝的舊事了,昔年的知情者都已故去,您為何偏要在今日重提?還追問得如此急切?

“若非是奴才生母與您有舊情,便是她的身份,才是這一切的關竅所在?!?

“漢庶人除國后,漢王府的宮人死得死,散得散,早已無人能說清他們的去向,奴才的生母,便成了一個徹底消失在宣德朝的人?!?

“換句話說,她這個人已經‘沒了’,她的身份成了一片空白,而這片空白,恰恰給了有心人最大的操作空間?!?

“只要她這個人不再出現,她就可以是任何女人,她可以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兒,可以是權貴府中的婢女,可以是宮中的女官,甚至可以是……某個身份更為特殊的存在?!?

“漢王府當年的宮人名冊早已散佚,扈從先帝征討漢庶人的老臣也已十不存一,二十多年過去,物是人非,即便真有舊人尚在,也未必能準確認出當年一個普通宮人的樣貌。”

“沒有人能證明奴才的生母是誰,也沒有人能證明奴才的生母不是誰,如此一來,奴才的身份,便也成了一個無人能證實的謎?!?

“再聯想到您說奴才與郕王殿下的容貌有九分相似,奴才便斗膽猜測,少司馬匆忙夜訪英國公府,是為了親自來找一個郕王的替身?!?

張祁的話尾陡然一沉,“來一出‘貍貓換太子’的戲碼?!?

于謙微微頷首,由衷地平聲贊許道,“不錯,心思縝密,觀察入微,倒是讓本官刮目相看,一個家奴能有這般見識,著實難得?!?

張祁睨了于謙一眼,半是倨傲半是挑釁地道,“我還沒有說完?!?

由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的自稱從“奴才”重新變回了“我”,仿佛在這一刻,他已不再是一個卑微的家奴,而是一個與于謙平起平坐的對手。

于謙沒有糾正他,反而斂目道,“你繼續?!?

張祁不緊不慢地道,“昔年李宸妃本是章獻劉皇后侍兒,為宋真宗司寢得孕,誕下仁宗皇帝,可嘆宋仁宗尚在襁褓便被劉后奪去,直到章獻皇后薨逝,才有人說出真相,宋仁宗開棺驗尸,但見宸妃玉色如生,衣冠如皇太后儀,方知生母并非鴆殺而亡?!?

“宋時章獻皇后撫仁宗為嗣,是為總攬朝綱,而今土木驚變,陛下身陷虜庭,國不可一日無主,當此國本動搖之際,郕王監國本是順天應人之舉,乃眾望所歸。”

“可少司馬偏要尋個替身,莫不是想效法章獻舊事,將這‘監國郕王’變為您的提線傀儡?倘或我答應李代桃僵,屆時九重御座之上坐的究竟是誰,還不是您這位牽絲人說了算?”

這一席話說完,于謙還未如何,反倒是張輗先跳了出來,他一把揪住張祁的衣襟,將張祁從地上提了起來,戟指怒目道,“好你個腌臜奴才!竟敢含沙射影,污蔑少司馬是亂臣賊子?!”

張祁到這時是徹底不裝了,雖然他從穿越到現在,統共就當了一天的奴才,但是這一天奴才當得可把他委屈壞了。

他“啪”地一聲,重重拍掉張輗的手,“我污蔑?英國公一生聰敏,怎么會有你們這般蠢笨的兄弟?被人賣了還給倒人數錢!”

“他于謙想作什么,你們難道還看不出來?我若答應以假亂真,他便能效曲沃代翼之謀,來一個小宗篡大宗!”

“陛下北狩前,特敕詔書,命郕王‘總率百官,居守京師’,八字猶在,這可是圣旨!昔年永嘉之亂時,愍帝蒙塵平陽,中原士族仍尊天子之敕;靖康之際,道君北狩五國城,汴京臣工猶奉隆祐太后手詔?!?

“現下陛下只是被俘,既沒有遜位,也沒有禪位,哪里輪得到你們一個個搶著當賈充?我這‘假郕王’若踏入郕邸半步,那‘真郕王’怕是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張輗瞠目結舌,指著張祁的指尖直顫:“你!——“

話音未落,卻聽得身后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于謙以袖掩口,肩頭劇烈聳動,喉間溢出破碎的嗆咳聲,震得案上燭火亂顫,似要將肺腑嘔出。

張輗慌忙轉身,一時顧不得與張祁對罵,手忙腳亂地扶住于謙,“少司馬這是咳疾又犯了!”

張軏也上前勸慰道,“少司馬且寬心,莫為宵小之言動氣,昔范文正公‘先天下之憂而憂’,亦常因國事嘔心瀝血,今日之事,自有公論?!?

于謙的咳嗽聲漸漸平息,他抬手輕撫胸口,面色蒼白如紙,卻對張輗、張軏二人的關切置若罔聞,他的目光越過他們,落在冷眼旁觀的張祁身上,“你且安心,本官作不成司馬昭?!?

他凝視著張祁,眼中有山河傾覆的暗影,“因為郕王殿下,已經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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