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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無效威脅

  • 朕在大明假冒天子
  • 鳳凰鳴高崗
  • 4068字
  • 2025-03-14 23:59:00

這個念頭甫一浮現,連張祁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寒意攫住了心神。

自己穿越至此不過短短三日,怎的就動了殺人的心思?

更讓他心驚的是,這個念頭來得如此迅疾,如此自然,仿佛不是突兀的邪念,而是早已深埋心底的種子,在某個瞬間悄然破土而出,成為理所當然的決策。

這才剛摸到封建統治階層的門檻,怎么封建遺毒就先入腦了?

張祁努力壓下心中的躁動,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馬順固然不是什么善類,但僅僅因為他擋了自己的路,便起了殺心,未免太過偏激。

這種念頭,不僅違背了自己的原則,更讓他感到一種深切的恐懼。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邁出這一步,便再難回頭了。

殺戮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在這片權力的土壤中生根發芽,最終吞噬掉所有的理智與人性。

張祁握了握虛空的拳頭,仿佛在借此將內心的動搖與不安盡數捏碎。

他暗暗告誡自己,哪怕身處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他也必須守住自己的底線。

權謀斗爭可以學,算計人心可以練,但輕易生殺,絕不可取。

保持清醒的頭腦,比什么都重要,否則遲早會迷失本心,淪為權力的奴隸,變成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不過張祁能在這邊歲月靜好,是全靠有于謙在那邊負重前行,“端門乃是天子御道,非大朝會或特詔召見,從不輕易開啟,如今陛下生死未卜,故而郕王殿下今日特披麻戴孝,既為示孝于兄,亦為祈佑國祚。”

“你若執意要殿下走端門,豈非置殿下于僭越之地?按祖制,天子遇大災國殤,方才素服避殿、輟朝減膳,殿下為宗藩,若此刻乘御道、開端門,豈不是徒惹非議?“

張祁為于謙的反擊拍案叫絕。

馬順方才還咄咄逼人,聲稱郕王若從東華門入宮,便是自降身份。

可這會兒于謙僅憑寥寥數語,便將局勢巧妙扭轉,變成郕王若執意走端門,反倒有僭越之嫌。

更妙的是,于謙還順帶連自己身穿素服的突兀之處都一并圓了過去

原本披麻戴孝上朝是極不合禮制的舉動,可經于謙一說,反倒成了“示孝于兄,祈佑國祚”的義舉。

這一番話,既堵住了馬順的嘴,又為他這身裝扮正了名,實在是高明至極。

馬順見這一招未能奏效,立即又換了一招,“陛下尚未駕崩,殿下披麻戴孝,甚是不妥,不如先隨下官前去更衣,待換上親王常服,再入宮議事不遲。”

“殿下這一身縞素,叫下官好生惶恐,陛下北狩,皇太后殿下又尚且安康,殿下此刻戴孝,豈非有詛咒之嫌?”

于謙冷笑著反問道,“如何不妥?又何來詛咒一說?莫非是覺得殿下不該為陛下憂心?我朝以孝治天下,殿下若能示孝于兄,天下亦可感化。”

“昔年太宗皇帝駕崩,喪滿二十七日后,群臣皆改穿吉服,而仁宗皇帝仍素冠麻衣上朝。”

“當時唯有英國公與大學士楊文貞公(楊士奇)隨帝同服,仁宗皇帝見此情形,曾親口感嘆,‘英國公雖為武臣,而知禮過六卿。’”

“依照馬指揮使的說法,難道當年英國公與楊文貞公素服上朝,也是在詛咒仁宗皇帝嗎?”

“郕王殿下身為宗藩,又為陛下親弟,身著素服以示哀戚,正是彰顯忠義之舉,有何不妥?”

“難道馬指揮使認為,郕王殿下與陛下的手足之情,竟還不及英國公這一介臣子對太宗皇帝的赤膽忠心?如此挑撥,豈非離間天家?”

最后半句陡然轉厲,如重錘般砸落下來,于謙這招借古喻今看似據理力爭,實則暗藏殺機。

他不僅搬出仁宗朝的鐵證,更將忠孝大義化作千鈞重劍,此刻馬順若再強辯,便是自認其心可誅。

馬順立刻意識到,若是再繼續同于謙糾纏下去,只會自陷泥沼。

可一時之間,他又找不到退路,只覺胸膛被一股無形的怒火堵得發悶。

終于,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抬頭,跪伏在地的脊背陡然僵直,服上麒麟在晨光中猙獰欲撲,他抬手指著于謙的鼻子,氣急敗壞道,“于謙,你……你……”

于謙神色未動,眸底隱有寒光,“我什么?”

馬順的聲音卻如淬毒的銀針般刺出,字字帶血,“你可小心,莫要重蹈劉球覆轍!”

劉球是王振掌權時,慘死于馬順刀下的冤魂之一。

他是永樂十九年的進士,連重臣胡濙都對其才學推崇備至,曾舉薦他入宮侍講經筵,參修《宣宗實錄》。

正統六年時,兵部尚書王驥率領明軍遠征麓川,然而此戰明軍未能擒獲麓川土司思任法,其子思機法又再次作亂,王振好大喜功,鼓動朝廷再次征討麓川。

當時群臣畏懼王振,不敢直言反對,唯有劉球挺身而出,直陳戰事不可輕啟。

他認為,麓川叛亂不過是局部沖突,朝廷應當先行招撫,而非貿然用兵,真正的隱患在于北方,蒙古勢力依然強盛,防備外患才是當務之急。

此言一出,朝堂嘩然,王振更是勃然大怒,認為劉球是在故意與自己作對。

明英宗亦心生不快,認為其祖父明成祖當年屢次北征,蒙古早已被大明震懾,不必憂慮。

劉球的諫言非但未被采納,反而惹惱了明英宗與王振。

正統八年時,某一日雷電交加,奉天殿突遭雷擊,明英宗與王振心生惶恐,以為是自己的胡作非為觸怒了上天,所以上天才降下警示。

于是明英宗決定輟朝三日,下令全國禁止屠宰生靈,又祭告天地,以示懺悔。

劉球見狀,以為匡扶社稷、進諫圣君的良機已至,遂上書《修省十事疏》,直言皇帝應親政攬權,嚴防宦官干政,選賢任能,整肅吏治,慎刑恤獄,加強武備,以防蒙古趁虛而入。

當時的欽天監正彭德清,雖是劉球的同鄉,卻早已成為王振的心腹,為了討好王振,但凡天象有異,彭德清一概隱匿不報。

朝中趨炎附勢之人,皆知彭德清與王振交好,紛紛登門拜謁,唯恐落于人后,唯獨劉球始終不與彭德清往來,甚至對其所作所為嗤之以鼻。

彭德清因此對劉球恨之入骨,伺機報復,恰逢劉球上疏言事,彭德清便斷章取義,將奏疏中“攬權”之語摘出,添油加醋地轉述給王振,將其忠言曲解為對王振的攻訐,以此激怒王振,借刀殺人。

王振果然懷恨在心,決意鏟除劉球。

適逢翰林修撰董璘欲謀求太常卿之職,而劉球曾直言太常寺不應任用道士,而應由進士充任。

王振便抓住這一機會,大做文章,誣陷劉球與董璘結黨營私,并將劉球逮捕進了詔獄。

馬順為諂媚王振,在獄中對劉球百般折磨,然而劉球寧死不屈,始終不肯屈服于王振。

于是,一天深夜,馬順手持利刃,悄無聲息地潛入劉球被關押的牢房,奉王振之命,決意將其斬殺。

據說,劉球當時正躺著,聽到動靜后,他起身站立,神色凜然,目光如炬,大聲呼喊“太祖”、“太宗”名號。

然而,馬順并未因此動搖,他揮刀直取劉球脖頸,一刀便斬斷了劉球的頭顱。

令人驚訝的是,劉球的頭顱被砍下后,身體并未倒下,而是仍然直直地挺立著,仿佛有一縷不屈的忠魂仍在他的軀體中守護著心中的正義。

然而,這一幕并沒有令馬順動搖。

他竟徑自狠下心來,在獄中直接就將劉球那具屹立不倒的無頭尸身給肢解了,爾后又將劉球的碎尸埋于錦衣衛詔獄后的空地,對外謊稱劉球病故,企圖掩蓋這樁血案。

其時,將劉球牽連入獄的董璘雖自身難保,卻仍冒著生命危險,偷偷取走了劉球染血的衣物,并將其交給了劉球的家人。

數年之后,劉球的兒子劉鉞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回了父親的一截殘臂,他用那條血衣包裹著殘臂,就這么為父親入殮下葬了。

因此,馬順在這時拿劉球舉例子,無異于在對于謙發出赤裸裸的威脅:小心你也有一天,落得個被我碎尸萬段的下場。

當然,馬順這番話并非僅僅針對于謙。

于謙當年可是敢與王振正面抗衡的人物,何況如今王振已死,馬順的威脅在他眼中不過是紙糊的刀槍,虛張聲勢罷了。

馬順真正想震懾的,其實是張祁。

他心知,于謙絕非是能被輕易威逼恐嚇之人,但那個郕王替身呢?

這個替身可未必有如此膽魄。

畢竟,從方才到現在,這位“郕王”始終沉默寡言,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過,仿佛根本不知如何應對這等場面。

馬順不禁猜測,這個所謂的“郕王”,莫不是于謙從哪個犄角旮旯尋來的草莽村夫,粗鄙無知,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

馬順的算盤打得極精,既然于謙是塊啃不動的硬骨頭,他便繞個彎子,從張祁這處軟肋下手。

他以劉球的慘死為警示,試圖讓張祁明白,若膽敢與于謙站在一起,必將步劉球后塵,落得個碎骨殘尸的下場。

他要用這柄名為“恐懼”的鑿子一點點剝開張祁的膽氣,讓他在驚懼之中自亂陣腳,露出破綻,最好是嚇得直接演不下去這場戲,當場癱軟認栽,主動潰敗。

如此一來,于謙孤掌難鳴,獨木難支,局面自然盡在掌握。

張祁心知此刻絕不能輕舉妄動,馬順的挑釁不僅僅是試探,更是借機“敲山震虎”。

自己任何一句不當的言辭,都可能成為馬順借題發揮的把柄,甚至引發更大的風波。

他的目光在馬順和在場眾人之間掃過,暗自權衡著局勢。

于謙忽然側轉過身,沖著張祁道,“殿下,劉球下場凄慘,是因離間陛下與其心腹,觸了君臣大忌,如今馬指揮使離間天家,構陷宗親,其行徑比之劉球,豈非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祁一聽于謙喚他“殿下”,心中頓時了然,于謙這是把在場話語權交到了他手中,示意他可以開口反擊了。

“正是!”

張祁一清嗓子,暗自振奮道,好不容易得了于謙信任,準許他開口,他絕不能讓于謙失望。

“本王身披縞素,非單為陛下,更是為了土木堡二十萬將士、數萬百姓戴孝,瓦剌屠戮我同胞,踐踏我山河,此乃國殤!”

“本王以親王之尊行國喪之禮,是因社稷已至存亡之際,瓦剌兵臨城下,若攻破北京,大明國祚便如縞素加身,再無回天之力!”

“本王今日素服上朝,是為天下垂范,以示與萬民同哀、同仇敵愾之心!爾等此刻糾纏服色,難道是想故意拖延朝議、貽誤戰機?”

“若北京城破,你我皆是靖康恥中牽羊禮囚徒,屆時本王何止縞素加身,怕是連親王冕服都要被剝去,給也先帳前添作踏腳氈!”

張祁知道,若是他用平常語調說話,嗓音中的細微差別定會暴露自己與朱祁鈺的不同。

于是,他索性一句一喝,一喝一個感嘆號,端的是聲如雷霆,震得在場眾人噤若寒蟬。

他清楚自己不如于謙那般熟稔朝堂典故,無法將太宗朝、仁宗朝、宣宗朝舊事信手拈來,但他自有他的法子,既然不能以理服人,那便以勢壓人。

于是他便另辟蹊徑,來了一招上綱上線,直接將披麻戴孝的舉動與百姓生死、社稷存亡掛鉤,將馬順等人的糾纏上升到貽誤戰機、危害國祚的高度。

這一招,既避開了自己的短處,又擊中了對方的要害。

“本王披的哪里是縞素?這是二十萬將士的血衣!是數萬百姓的冤魂!瓦剌屠我子民時,你可曾問過他們穿的是綾羅還是粗麻?爾等盯著本王素服,倒比盯著居庸關外的狼煙還緊!”

“既然爾等以為本王戴孝是為行詛咒之事,好啊!不如現下就散了這朝會,各自回家裁三尺白布,等也先破城時,正好裹了諸位尸首送去漠北!讓百姓看看,他們的朝廷是如何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蒼生于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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