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般濃稠,寂靜地籠罩著祠堂。青銅燭臺上,燭淚凝結成了血珀般的疙瘩,在搖曳的燭光下,散發著詭異而又凄美的光澤。沈云卿身著一襲素白的衣衫,面容沉靜而冷峻,她正用銀簪小心翼翼地挑開火漆封口。那火漆堅硬而脆,隨著銀簪的挑動,發出細微的“噼啪”聲。終于,火漆封口被打開,五年前的信箋展露出來,發出一陣脆響,一股霉味混合著薔薇水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彌漫在這陰冷的祠堂空氣中。
沈云卿的鼻翼微微翕動,嗅到這熟悉的薔薇水香氣,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和痛苦。她忽然想起林姨娘總愛在鬢邊簪著新鮮的薔薇,那曾經淡雅的香氣,如今卻裹著砒霜的腥甜,在這祠堂的空氣中發酵,仿佛變成了一種致命的毒。“表哥親啟”四字娟秀如昨,泛黃的桑皮紙上還沾著淡淡的胭脂漬,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故事。
沈云卿蘸著用牛膽汁調和的朱砂,筆尖微微顫抖著懸在“問安”二字上方。她的眼神專注而堅定,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重要的事情。窗外突然傳來三聲鷓鴣啼,那清脆的啼鳴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驚得一旁的劉嬤嬤手中的茶盞一顫,半盞冷茶潑灑出來,滴落在地上。
“嬤嬤可想清楚了?”沈云卿的聲音冰冷而威嚴,她突然將筆鋒轉向信紙邊緣,朱砂在空白處迅速勾出一個嬰孩涂鴉。她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劉嬤嬤,仿佛要將她的內心看穿。“這信若是原樣交出去,你女兒砌在墻里的冤魂...”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威脅和警告,仿佛在提醒劉嬤嬤事情的嚴重性。
劉嬤嬤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震懾。突然,她撲跪在地,額頭重重地撞向青磚,發出沉悶的聲響,驚飛了梁上的寒鴉。她染著膿血的指甲用力摳進磚縫,那里嵌著半片褪色的銀戒,正是當年她給女兒準備的嫁妝。“老奴愿做證,只求大小姐留我孫兒性命!”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恐懼和哀求,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絕望。
寅時三更,夜色正濃。沈云卿伏案摹完最后一筆,她的眼神中露出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成就感。晨光慢慢地穿透窗紙,灑在她的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輝。新添的“待毒殺主母后遠走高飛”與舊墨渾然一體,仿佛原本就是信中的內容。她將信紙放在沉香上熏過三遍,讓那香氣滲透進信紙的每一個角落。忽然,她用指甲刮花邊角,那動作嫻熟而自然,正是林姨娘煩躁時慣用的小動作,甚至連絹帕勾絲的紋路都仿得分毫不差。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心中暗暗想著:“林姨娘,看你這次還如何抵賴。”
祠堂門軸轉動,發出“吱呀”的聲響,仿佛是歷史的車輪在轉動。沈云卿跪在母親牌位前,雙手合十,虔誠地焚香。供桌下的暗格微啟,露出半截染血的襁褓布,那布上的血跡已經干涸,但依然觸目驚心。她靜靜地聽著身后劉嬤嬤顫抖的供述,心中的仇恨之火越燃越旺。她的指尖在袖中摩挲著那方仿制的林家印章,感受著那鎏金印鑒的質感。當鎏金印鑒壓上信箋的剎那,沈崇德的咆哮聲如雷霆般響起,震落了梁上的積灰。
“毒婦!你竟敢——”沈崇德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和震驚,他的臉色漲得通紅,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憤怒和失望。
林姨娘鬢發散亂,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和憤怒,她撲向供桌,翡翠步搖勾住了沈云卿的孝帶。沈云卿順勢踉蹌倒地,她的動作自然而流暢,仿佛是早已計劃好的。袖中密信飄落香爐,火舌迅速卷住“遠走高飛”四字,而特意留白的日期遇熱顯形,正是母親暴斃那日。“父親且看!”沈云卿突然扯開衣襟,露出燙傷的疤痕,那疤痕在香火的映照下泛著熒光,仿佛是她痛苦經歷的見證。“這傷是替母親還的!”她的聲音堅定而有力,眼神中透露出對林姨娘的控訴。溯光鏡殘片反射出冷冷的光,密信邊角的松香脂漸漸融化,露出夾層的淮州駐防圖,那圖仿佛是揭開真相的關鍵。
老夫人的龍頭杖橫掃,供品如雨點般滾落,發出雜亂的聲響。沈云卿趁機將真印章塞入蒲團,動作迅速而隱蔽。仿制的鎏金印鑒被沈崇德踩在腳下,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林姨娘突然暴起,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絞絲金鐲帶著風聲砸向溯光鏡,卻在鏡面映出鎖骨處的蛇形刺青,與淮州密探的刺青分毫不差。“這是誣陷!”她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尖利的指甲抓向沈云卿,卻被突然闖入的顧家密探擒住手腕。玄鐵腰牌墜地,刻著“淮州親衛”的字樣混著沈云卿刻意灑落的熒光粉,在青磚上拼出了完整的罪證鏈。
沈云卿退到陰影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她看到父親持劍的手劇烈地顫抖著,那顫抖仿佛是內心痛苦和掙扎的體現。劍鋒劃破林姨娘衣襟時,半枚染血的砒霜紙包飄落,正是掌柜暴斃那日遺失的證物。沈云卿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帕中烏雞血濺上密信,將“生鐵二十車”的字樣染成了赤色,仿佛是用鮮血書寫的罪惡。
五更梆子敲響,那沉悶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回蕩。祠堂梁柱傳來異響,沈云卿佯裝護住牌位,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袖中銀針如流星般射向藻井,黑衣人從高處墜落,撞翻了長明燈,火舌舔上林姨娘珍藏的密信匣。焦糊味彌漫在空氣中,私鑄兵器的賬冊殘頁紛飛如蝶,每張都蓋著淮州王印鑒,那印鑒仿佛是犯罪的鐵證。
“父親明鑒!”沈云卿突然捧出母親臨終前攥著的帕子,那帕子上還殘留著母親的體溫和氣息。“娘親咽氣時寫的血書,女兒今日才參透!”浸過明礬水的絹帕上,“林氏通敵”四字混著淚痕,與密信筆跡重疊成催命符,仿佛是對林姨娘的最終審判。
暴雨突然而至,如傾盆般沖刷著祠堂的青石板,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沈云卿望著林姨娘被拖遠的背影,金線繡鞋在雨水中劃出血痕,那血痕仿佛是林姨娘罪惡的軌跡。她忽然想起前世這個時辰,自己正穿著嫁衣蜷縮在喜房角落,而林姨娘的笑聲穿透雨幕:“嫡姐可知,你那蠢母親喝了三年砒霜?”她的心中涌起一陣憤怒和悲哀,眼神中透露出對林姨娘的仇恨和對母親的思念。
暗處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沈云卿迅速轉身,眼神銳利如鷹。見沈月柔正將密信殘頁塞入香爐,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冷笑。她彈指射出銀針,針尖淬著的熒光粉在灰燼上拼出“淮州王”字樣。“妹妹燒的這般急切,莫不是姨娘教你的理家之道?”她的聲音冷若冰霜,眼神中透露出對沈月柔的嘲諷和不屑。
寅時三刻,地牢傳來凄厲的慘叫,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恐怖。沈云卿立在井邊,靜靜地浣洗著染血的銀針,井水泛起陣陣漣漪。倒影中,劉嬤嬤正將毒藥倒入柳姨娘的湯碗,她的動作鬼鬼祟祟,仿佛在進行著一場陰謀。沈云卿忽然輕笑,那笑聲中帶著一絲嘲諷和得意。她將真正的解藥系在紙鳶上,任其飄向祖母院中,心中暗暗想著:“那老婦腕間的淤青,也該到毒發的時候了。”
祠堂梁上傳來瓦片輕響,沈云卿知道是顧家密探來取真賬冊。她將謄抄的假賬塞入母親牌位,底座暗格合攏的剎那,窗外閃過淮州密探的玄色衣角。雨幕中,新的棋局已然布成,而執棋的手,早該染上仇人的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和決絕,仿佛已經做好了迎接新挑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