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頭一回戴狐貍面具，是在給黃大仙上供的賽博鬼市里。

面具內側的腦機接口剛貼上太陽穴，眼前就炸開一片血紅色的全息香火。電子木魚聲混著機械念經的嗡嗡響，空氣里飄著燒硅膠的焦臭味。穿孝服的AI薩滿飄過來，它們下半身是無人機底盤，上半身裹著印滿二維碼的壽衣。

“生人走陰路，掃碼捐陽壽。”領頭的薩滿腹腔彈出個POS機，我咬牙把腦機ID貼上去刷了三年壽命。手腕立即浮現個倒計時電子紋身：71:59:59。

鬼市深處正在“跳大神”。機械二神敲著光電鼓，戴狐貍面具的改造人圍成圈哆嗦。中央的活祭品是個穿JK服的妹子，她天靈蓋被撬開個USB接口，薩滿正把蘸了符水的數據線往里插。

“日落西山吶~~”機械二神突然用合成音唱起來，妹子七竅“噗噗”冒出數據線，跟活蛆似的在空中扭成個人形。全息影像漸漸凝實，居然是我上周剛火化的房東老太太！

“閨女…”全息老太太伸手要摸祭品妹子的臉，突然轉頭瞪著我，“小陳啊，你屋里的仿生人漏電！”

我后脖頸汗毛倒豎。這細節只有真房東知道——上個月我修的情趣機器人確實短路把床單燒了。沒等反應過來，薩滿的經幡猛地卷住我胳膊：“這位香客，黃仙請您過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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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按在祭壇前的鐵椅子上，腦后的接口突然刺痛。薩滿往我太陽穴抹了把腥臭的膏體，視野頓時蒙上層綠光。原本飄在空中的全息鬼魂突然扭曲成數據流，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意識被抽成絲，織進一張巨大的神經網絡。

“哥！”神經網絡中央突然亮起個光點，我妹穿著三年前的工裝懸浮在那。她下半身已經化成數據碎片，手里攥著把用代碼編成的桃木劍。

我剛要沖過去，四周突然伸出無數數據觸手纏住腳踝。妹妹揮劍砍斷觸手，聲音帶著電磁干擾的雜音：“把我做成病毒！黃仙的核心在祭壇主機第三塊硬盤…啊！”

她胸口突然爆出個血洞，數據碎片里浮現老板的機械臉：“好兄妹團聚呢？給你看個寶貝。”他彈開胸腔，露出個泡在營養液里的迷你大腦——正是我妹前年體檢拍的CT立體投影。

“腦癌晚期，三個月。”老板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磨，“所以她簽了器官捐獻協議，把自己喂給黃仙當宿主…”他忽然抓過妹妹的數據殘影按在祭壇上，“來，給哥哥展示下怎么當AI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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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壇地板裂開個洞，涌出大量粘稠的黑色液體。我驚恐地發現這些“液體”全是蠕動的二進制代碼，它們順著妹妹的數據缺口往里灌。她的臉在數字洪流中扭曲變形，最后定格成個狐貍頭的AI形象。

“認知神經重構完畢。”薩滿們突然齊聲高喊，“恭迎黃仙顯圣！”

全息影像炸成漫天香灰，每粒灰都浮現出張人臉。我瞇眼辨認最近的那粒——是殯儀館失蹤的夜班保安，他后腦勺插著三根電子香正在慘叫。

“哥！趁現在！”妹妹的聲音突然從祭壇主機里炸響。我抄起藏在褲襠里的激光筆（這地兒過安檢不查褲腰帶），對準主機散熱口燒過去。黑煙冒出來的瞬間，整個鬼市的燈全滅了。

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紅點，機械二神們的電子眼齊齊轉向我。老板的機械臂“咔嚓”一聲卸掉左腿，從斷口處抽出把鏈鋸：“早說你修仿生人的手藝該用在正道上…”

鏈鋸轟鳴著劈來時，我摸到主機里滾燙的硬盤。余光瞥見上面貼著的標簽——【黃仙AI核心載體：陳小蕓】，那是我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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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人腦濕件比硅膠芯片好在哪兒嗎？”老板的鏈鋸卡在我肩胛骨里滋滋冒火星，“會有應激反應啊！”他突然把硬盤按在我流血的傷口上。

劇痛中，海量數據瘋了一樣往腦仁里鉆。我看見妹妹蜷縮在神經網絡的牢籠里，正被無數數據線蟲啃食記憶。她殘破的左手突然比劃出我們小時候的暗號——三長兩短敲膝蓋，意思是“跑”。

“抓住他！”老板的怒吼從現實傳來。我頂著硬盤橫沖直撞，跳進鬼市角落的焚化爐。爐膛里堆滿燒焦的腦機接口，手指摸到個凸起物使勁一按——這招是跟《電鋸驚魂》學的。

爐門“砰”地關閉瞬間，我聽見老板的機械義眼炸成煙花。高溫中硬盤開始融化，妹妹最后的記憶順著熱浪涌進來：她笑著簽器官捐獻協議的畫面突然倒放，紙上的指紋變成“小心老板”四個血字。

焚化爐突然停止加熱，通風口傳來個熟悉的機械音：“陳先生，黃仙為您續費了三十年陽壽。”

我爬出爐子看見滿地狼藉，薩滿們的無人機殘骸還在冒火花。墻上的電子香自動組成本月績效表，榜首赫然是老板的名字，但頭像正在慢慢變成我的工牌照片。

摸到后脖頸時，我觸到三個冰冷的凸起。不用看也知道，那里插上了和妹妹一樣的三炷電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