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榮禧堂·玉生煙

榮禧堂的鎏金匾額在暮色中泛著血光，檐角銅鈴系著的五毒穗子無風自動。黛玉跪在五蝠捧壽錦墊上，嗅到龍涎香里混著腐銹味。賈母腕間伽楠香珠隨念經聲輕響，每顆佛頭背面都刻著微小的“歿“字，串珠金線在燭光下泛著青黑。

“好孩子，把這暖玉戴上。“王夫人遞來的玉佩刻著藥師佛，玉身卻嵌著根帶倒刺的銀針。黛玉接過時，針尖突然彈出刺破指尖，血珠滾落在地磚《璇璣圖》拓片的“離“字上。那字跡遇血竟如活蛇游走，最終停在“恨“字缺口處。

寶玉闖進來時，襟前通靈玉迸出青光。玉上“莫失莫忘“四字滲出金液，在青磚匯成卦辭：“木石前盟終化土，金玉良緣本是劫“。他月白箭袖掠過黛玉手背，袖口銀線繡的纏枝蓮突然收緊，藤蔓刺破肌膚汲取鮮血。

“老祖宗，這妹妹我見過的！“寶玉伸手要碰黛玉發間玉簪，通靈玉突然灼如烙鐵。玉中顯現女子在火中起舞，竟是黛玉及笄禮時的裝扮。王夫人佛珠應聲斷裂，十八顆沉香珠滾向黛玉，其中三顆觸及裙裾即化黑水。

黛玉避至屏風后整理衣襟，忽見紫檀木雕的群仙祝壽圖暗藏玄機。西王母手中的蟠桃實為骷髏頭，嫦娥裙擺下伸出青銅鎖鏈，正鎖著個與寶玉容貌相仿的少年。她伸手欲觸，鎖鏈突然纏腕，將人拽入夾墻密道。

密道石壁刻滿女子畫像，每幅都題著“丙申年三月初三卒“。最后一幅竟是黛玉倚榻焚稿，詩稿灰燼中飛出浴火青鸞。壁畫突然滲出血淚，地面翻轉露出青銅棺槨——棺中女子戴著累絲金鳳冠，面容與賈元春一般無二。

“妹妹怎么在此？“寶玉舉著燭臺追來，火光映出棺內玉牒：“賈敏之女，癸酉年亥時生，命犯...“字跡被血污浸蝕。他突然頭痛欲裂，通靈玉中伸出青藤纏住黛玉脖頸：“快走！他們要你的淚重啟...“

王熙鳳的笑聲自頭頂傳來，她裙擺的百子千孫紋在幽光中扭曲成骷髏。黛玉袖中補天石碎片突然飛起，在石壁燒出焦洞，洞中掉出半幅婚書，男方名諱只剩“瑛“字浸在血泊里

子夜驚雷劈開西廂房梁，黛玉從噩夢中驚醒。腕間青藤痕跡泛著幽光，映在菱花鏡上竟成梵文血誓。她循著腐銹味摸到祠堂，見賈母正對林家牌位焚香。煙霧凝成絳珠仙子虛影，正將半塊補天石塞入女嬰襁褓。

牌位突然傾倒，露出暗格里的青銅匣。匣中黃綾包裹的斷簪刻著“神瑛“二字，簪頭芙蓉石里封著滴金血。黛玉觸碰時，前世記憶如潮涌來：瑤池畔神瑛剜心取骨，血染透她三千青絲。

祠堂燭火忽轉青綠，映出墻內夾層。三百盞長明燈圍著的冰棺中，躺著與黛玉容貌相同的女子，心口插著通靈玉碎片。棺槨突然震顫，冰面顯現卦辭：“淚盡絳珠歸離恨，緣滅神瑛葬大荒“。

五更時分，灑掃婆子在祠堂拾到染血的《金剛經》。經頁夾著張泛黃婚書，血漬浸透處隱約可見“瑛珠聯姻“字樣。賈政書房暗格被盜，缺失的正是那半塊刻著“離恨天“的補天石。更夫巡夜時見瀟湘館屋頂蹲著九只血瞳烏鴉，齊聲啼叫：“三月三，淚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