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揚州渡·金鎖劫
暮春的運河浮著層淡金薄霧,黛玉倚著畫舫雕花窗,看兩岸垂柳在霧中化作幢幢鬼影。艙內鎏金博山爐吐著龍涎香,煙氣卻凝成個戴紫金冠的少年輪廓。她伸手欲拂,那幻影突然開口:“好妹妹,這金鎖戴不得!“驚得腕間金鎖撞上窗欞,鎖芯里的小金球滾出,竟刻著“離恨天“三字。
“姑娘仔細著了風。“王嬤嬤抖開雀金裘的剎那,黛玉瞥見里襯繡著三百童男童女的獻祭圖。針腳在逆光處泛著血光,最中央的祭臺赫然是姑蘇林家祠堂模樣。她佯裝咳嗽避開披風,袖中暗藏的補天石碎片突然發燙,在楠木小幾上烙出焦黑的芙蓉紋。
忽聞艄公驚呼,畫舫撞上團墨色水草。那水草纏住船舵竟發出嬰啼,細看原是女子長發結成的索命繩。寶釵的金鎖突然自鳴,聲如喪鐘,震得繩結寸斷。斷裂處浮起具女尸,腕間銀鐲刻著“林“字,面容與黛玉七分相似。
“不過是個投河的下人。“寶釵用帕子包住金鎖,帕上纏枝蓮突然活過來纏住黛玉手腕,“妹妹臉色不好,且用這參湯定定神。“青玉碗底沉著片帶鱗的人參,參須觸到碗沿便抽搐起來,湯面映出賈母房中那尊裂面的觀音像。
榮國府碼頭懸著十二對琥珀琉璃燈,燈光將黛玉身影拉長投在石階上。那影子突然自行站起,頸間浮現金鎖勒痕。寶玉沖下臺階時,通靈玉迸出青光,將鬼影打回原形——竟是襲人發間銀簪幻化的紙人。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寶玉伸手要觸黛玉發間玉簪,指尖距她三寸時,通靈玉突然灼紅如烙鐵。玉上“仙壽恒昌“四字滲出血珠,在青石階上匯成卦辭:“木石前盟終化燼,金玉良緣本是劫“。
王夫人腕間佛珠突然崩斷,沉香木珠滾向黛玉腳邊。其中三顆觸及她裙裾即化黑水,余者皆染血色。“孽障!“她揚手要打寶玉,頭上金鑲玉觀音簪突然墜地。簪頭觀音像雙目流血,在地面爬出“三月三“三字。
黛玉被擁入賈母懷中時,老太太腕間伽楠香珠擦過她耳垂。珠串突然收緊,勒出頸間芙蓉胎記。那胎記遇香火氣竟化作活物,花瓣開合間吐出帶刺的囈語:“丙申年...葬花天...“
夜半驚雷炸響時,黛玉腕間金鎖自行開啟。鎖芯飛出只青銅羅盤,指針直指梨香院方向。她赤腳追至月洞門,見寶釵正在井邊浣發,發間綴著的不是珠釵,而是半塊刻滿梵文的補天石。
“妹妹來得正好。“寶釵轉身時瞳孔化作琥珀色,井水突然沸騰如熔巖,“這往生井可照三生因果。“黛玉被迫望向井底,見自己前九世皆被金鎖勒斃:第一世懸梁于芙蓉帳,第五世沉井時鎖鏈纏石,第九世...竟是寶釵親手將金鎖套上她脖頸。
井壁浮現《璇璣圖》殘卷,缺失處正是通靈玉的紋樣。黛玉的補天石碎片自動嵌入,拼出的詩句令她渾身戰栗:“神瑛血染離恨天,絳珠淚盡揚州渡“。此時井底伸出白骨手,指尖挑著黛玉出生時的襁褓,錦緞上繡滿帶咒文的血色芙蓉。
五更天,巡夜婆子在角門拾到染血的《金剛經》。經書內頁夾著張泛黃婚書,男方名諱被血漬浸蝕,唯余“瑛“字依稀可辨。賈母見到此物時突然昏厥,手中佛珠串里混著顆刻“絳珠“的鮫人淚。淚珠映出梨香院地下密室,三百盞長明燈圍著的青銅棺中,躺著與黛玉容貌相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