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瀟湘館·焚稿斷

瀟湘館的湘妃竹簌簌作響，竹節間滲出的露珠泛著淡金色，落地竟凝成“淚盡“二字。黛玉倚著冰裂紋窗欞，看滿地殘稿被穿堂風卷起，詩箋上的“葬花吟“遇風重組，化作“丙申年三月初三歿“的血讖。案頭那方洇著藥漬的蕉葉硯突然開裂，墨汁蜿蜒成青銅鎖鏈的紋路，將滿架詩書捆作一束。

“姑娘該吃藥了。“紫鵑捧著鎏金葵花盞進來，盞底沉著的不是燕窩，而是泛著靛藍熒光的冷香丸碎末。黛玉指尖剛觸盞沿，碗中忽現幻象：寶釵正將她的生辰八字刻在青銅棺內壁，金鎖懸于棺頂，鎖鏈延伸至賈母佛堂的往生柱。窗外驚雷炸響，竹影在粉墻上舞成判官執筆的剪影，筆尖正勾畫她的死期。

子夜驟雨敲打竹梢，黛玉循著鐵銹味推開北窗。見寶玉赤足立在雨里，手中提著盞麒麟燈，燈紗映出的不是火光，而是她前世被剜心的場景。通靈玉懸在他頸間，玉身裂紋中伸出青藤，藤蔓纏著三百張帶血的《葬花吟》殘稿，每張稿紙都印著寶釵的胭脂指痕。

“這些勞什子...不如燒了干凈！“黛玉抓起詩稿擲向炭盆?；鹕嗑砥鸬膭x那，稿灰凝成浴火青鸞，銜著半塊補天石沖向房梁。梁上突然顯出《璇璣圖》拓片，缺失處正是寶玉項圈的金鎖紋樣。青鸞撞碎瓦片，暴雨傾瀉而入，水中浮著細小的青銅齒輪，正隨著她的咳嗽聲轉動。

寶玉破門而入時，詩灰突然化作利刃刺向他心口。黛玉飛身去擋，腕間金鎖撞上通靈玉，迸出的火星點燃紗帳。火光中顯現往生柱虛影，柱身纏滿她前九世的青絲，每根發絲都系著個啼哭的嬰靈?！岸绺缈醋屑毩?！“黛玉咳出的血濺在柱面，凝成三生石拓片——石上“神瑛侍者“四字正被寶釵的金鎖紋路覆蓋。

寶釵的冷笑自火中傳來：“妹妹可知，你的淚本就是養這金鎖的藥引？“她扯開衣襟，心口的芙蓉烙印與黛玉掌紋重疊，鎖鏈自烙印中伸出，將寶玉拽向燃燒的往生柱。黛玉的補天石碎片突然飛起，在柱面烙出焦黑卦辭：“千紅一哭終有盡，萬艷同悲始成空“。

五更梆響，黛玉在灰燼中發現青銅匣。匣內黃綾裹著的斷簪刻著“離恨天“三字，簪頭芙蓉石里封著半縷青煙——正是神瑛侍者被天雷劈散的魂魄。觸碰簪身的剎那，前世記憶如潮涌來：原來瑤池畔的絳珠草是西王母用神瑛心頭血所化，所謂“還淚“，不過是天庭遮掩逆天改命的幌子。

地磚突然塌陷，露出十丈深處的青銅祭壇。壇上擺著九盞長明燈，燈芯皆是黛玉的胎發所制。中央那盞燃著詭異的青火，火中浮著寶釵的身影——她正將金鎖浸入黛玉襁褓，鎖芯吸吮著嬰兒的初啼。警幻仙子的嘆息自燈焰中傳來：“十世淚債，該償了...“

破曉時分，灑掃婆子在竹林拾到染血的《金剛經》。經頁夾著半幅鮫綃，繡著“冷月葬魂，金簪斷命“。寶玉的通靈玉在灰燼中裂成兩半，玉芯嵌著刻“三月初三子時“的青銅齒輪。更夫見瀟湘館屋頂立著九只血瞳仙鶴，齊聲啼鳴：“淚盡人亡日，魂歸離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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