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大堤的裂縫是從子時三刻開始滲水的。

開封府巡河通判楊慎之提著氣死風燈，看著堤外柳樹上新綁的七尺紅綢——這是昨日漕幫送來的“防汛捐“標識。他俯身觸碰滲出的濁流，指尖突然刺痛，水珠在燈籠下泛著詭異的熒光。

“這不是黃河水！“老河工王瘸子突然跪倒在地，“二十年前蘭考決堤時，水里帶著血絲和葦根，可這水...“他舀起半瓢渾濁液體，竟有細小的金屬顆粒沉淀，“這是工部煉鐵廠的淬火渣！“

三百里外的鄭州墨工坊地底，周衍正轉動青銅渾天儀的星盤。當代表“奎宿“的銅鈕卡進凹槽時，整條賈魯河的水閘同時開啟。他聽著暗渠傳來的轟鳴聲輕笑：“讓洪水帶著鐵礦渣沖堤，可比白蓮教的火藥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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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初，開封十二城門同時響起銅鑼。知府趙康年披著中衣沖出臥房時，師爺捧著碎成蛛網的黃河汛牌跪在庭中：“大人，滎澤口、黑崗口、柳園口三處同時告急！“

“急調衛所兵丁上堤！“趙康年抓起官印的手突然頓住——印匣里躺著半片染血的青銅腰牌，正是白蓮教“凈世使者“的信物。這是昨夜從醉死的同知身上搜出的，此刻卻出現在這里。

城南糧倉方向突然爆出火光，夾雜著尖銳的銅哨聲。趙康年不知道，這哨聲是墨工坊特制的超聲波裝置，能把“放糧“指令傳給潛伏的饑民。當三萬石霉米被哄搶時，糧價已在一炷香內飆升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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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此時坐在鄭州最大的銀號地窖里，面前堆著二十萬斤作廢的永樂通寶。他捻起枚銅錢在燭火上炙烤，錢眼漸漸顯出“天啟三年鑄“的陰刻——這是用酸蝕法偽造的前朝錢幣。

“明日這些錢會混進賑災銀車。“他對著黑暗中的掌柜輕笑，“當百姓發現十文錢里三枚是假幣...“突然揮手打翻燭臺，燃燒的鯨油瞬間吞噬錢堆，“寶鈔的信用就跟著這火一起燒干凈。“

地面傳來震動，十八輛插著燕王大旗的糧車正駛過銀號門前。周衍知道，車里裝的不是米而是硫磺——這是要運往德州補軍械庫的物資。他彈指將火星彈進領隊軍官的衣領，火苗順著浸過火油的麻繩竄上車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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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堤時刻，白蓮教圣女凌素素站在黑崗口閘門上。她手中《金剛經》的每頁夾層都藏著硝化棉，卻在準備點燃引線時發現異常——鑄鐵閘門的齒輪咬合方式，分明是舊周皇室陵墓的機關制式。

“圣女可知這泄洪閘是誰設計的？“周衍的聲音突然從水霧中傳來。他踩著改良版的孔明燈降落，燈罩上繪著《河防一覽圖》，“正德二年，工部侍郎請墨家傳人改造水閘，卻不知那人是我天機閣三級執事。“

凌素素袖中飛刀驟出，卻被周衍用磁石盾牌吸附。刀身刻著的波斯文在月光下顯現：“殺周衍者得教主位。“這是周衍自己安排的反間計，他需要白蓮教陷入內亂三個月——正好覆蓋秋糧征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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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峰撲向開封城時，周衍站在北宋礬樓的廢墟上。他打開《青囊劫余錄》，將特制的磺胺粉撒入狂風。這些藥粉會附著在災民搶出的棉被上，誘發類似鼠疫的皮疹——而解藥配方藏在燕王封地的藥王廟碑文里。

“等朱棣的軍隊來賑災時...“他望著被沖垮的官倉微笑，“這些帶著'神藥'的士兵，就會成為移動的瘟疫源。“突然抬手接住信鴿，腿上綁著陸昭的密報：“已按計劃向濟南進軍，鹽商茶餅盡數截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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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三重災難同時降臨：

1.洪水裹挾鐵礦渣形成毒沼澤，二十年寸草不生

2.假銅錢引發寶鈔擠兌，米價暴漲引發十八州暴動

3.白蓮教因泄密事件分裂，七大長老互指叛徒

周衍在黃河決口處放下刻著燕王符節的水則碑，碑文用明礬水寫著：“靖難功成日，當屠開封祭。“這石碑三個月后會被錦衣衛挖出，成為朱棣“殘害百姓“的鐵證。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殘破的堤防上時，周衍正教災民用蘆葦編防疫面罩。“此物可擋瘴氣。“他故意高聲說道，讓混在人群中的燕王探子聽清。這些面罩的夾層里縫著西域火麻籽，遇熱會釋放致幻氣體——正是后來邊軍嘩變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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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踩著浮尸渡河時，懷中《青囊劫余錄》突然發燙。羊皮封面滲出褐紅液體，這是遇到尸毒的特有反應。他望向下游漂浮的萬千棺木，忽然笑出聲：“該讓姚廣孝看看，他修的永樂大典里...“話音被雷聲劈碎，閃電照亮開封城頭新插的旗幟——那是鑲著玄鳥紋的周字王旗，在暴雨中獵獵如招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