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

消毒水的氣味。

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胸口纏著厚厚的繃帶，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張警官坐在床邊，正在翻看一個破舊的病歷本。

“你醒了。“他合上病歷本，神色復雜地看著我，“醫生說手術很成功，那一刀離心臟只差一厘米。“

我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說不出話。

“別急著說話，“他遞給我一杯水，“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但是在這之前，我得告訴你一件事——蘇晚死了。“

我的手一抖，水灑在了被單上。

“她在刺傷你后，從醫院天臺跳了下去。“張警官的聲音很輕，“我們在她身上發現了這個。“

他遞給我一個老式懷表。打開表蓋，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蘇晚抱著一個小女孩，兩人都有著紫羅蘭色的眼睛。

“這是......“我的聲音沙啞。

“你和她，“張警官說，“準確地說，是你和你的母親。“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我想起那個雨夜，想起廢棄醫院的地下室，想起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但最清晰的，是蘇晚刺向我時眼中的淚水。

“那個男人呢？“我問。

張警官搖搖頭：“我們趕到時，他已經不見了。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這個。“

他遞給我一份文件。那是一份實驗記錄，日期是1995年8月15日：

“實驗體M-07，林初夏，女，3歲。記憶移植實驗出現嚴重排異反應，導致實驗體出現多重人格。建議終止實驗，但項目負責人蘇晚堅持繼續......“

我的手開始顫抖。

“還有這個，“張警官又遞給我一個U盤，“是在蘇晚的遺物中找到的。“

我接過U盤，突然注意到張警官的右手無名指有一圈淡淡的戒痕，和蘇晚的一模一樣。

“老張，“我盯著他的手，“你結婚了嗎？“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沒有啊，怎么突然問這個？“

我正要追問，護士推門進來換藥。等換完藥，張警官已經離開了。我打開筆記本電腦，插入U盤。

里面只有一個視頻文件。點開后，畫面里出現了年輕時的蘇晚。她穿著白大褂，站在實驗室里，背景是各種復雜的儀器。

“今天是1995年8月14日，“她對著鏡頭說，“明天就要進行第七次記憶移植實驗了。如果這次成功，我們就能證明記憶是可以被復制和轉移的。但是......“

她突然停下來，轉頭看向實驗室的角落。鏡頭也跟著轉過去，那里站著一個男人，背對著鏡頭。

“張教授，“蘇晚說，“你真的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嗎？“

男人轉過身來，我屏住了呼吸——那是年輕時的張警官。

“為了科學，總要有人做出犧牲。“他說，“況且，初夏是你的女兒，你有權利決定她的未來。“

視頻到這里突然中斷了。我呆坐在病床上，腦海中一片混亂。張警官和蘇晚是同事？他參與了這個實驗？那為什么他從來沒有提起過？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張警官的號碼。但電話那頭傳來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我猛地掀開被子，不顧胸口的疼痛下床。我必須找到張警官，問清楚這一切。但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快！7號病房的病人不見了！“

我躲進隔壁的空病房，等護士跑過去后，才悄悄溜出醫院。外面下著雨，就像那個夜晚一樣。我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張警官家的地址。

路上，我打開手機，發現收到了十幾條未接來電，都是醫院打來的。還有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別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我盯著這條短信，突然想起在地下室時，那個男人說過的話：“我們是同一個人，或者說，我們都是實驗的產物......“

出租車停在張警官家樓下。我正要下車，突然看到他從樓里走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穿黑風衣的男人。我趕緊低下頭，等他們走遠后才下車。

張警官家在三樓。我摸出備用鑰匙——這是他以前給我的，說以防萬一。開門后，我愣住了。

客廳里擺滿了各種實驗儀器，墻上貼滿了照片和文件。最顯眼的位置掛著一張全家福——蘇晚、張警官，還有一個小女孩。

我走近細看，發現照片上的張警官右手無名指戴著一枚戒指，和蘇晚的是對戒。

“你果然來了。“

我猛地轉身，張警官站在門口，手里握著一把槍。那個穿黑風衣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緩緩摘下口罩——是另一個我。

“歡迎回家，M-07。“張警官說，“或者說，初夏。“

我后退幾步，撞到了實驗臺。試管和儀器嘩啦啦掉在地上。

“二十年前，“張警官慢慢走近，“我和你母親進行了一項開創性的實驗。我們成功地將一個人的記憶復制并移植到另一個人身上。但是......“

“但是實驗出現了意外，“我接過他的話，“導致我出現了多重人格，對嗎？“

張警官搖搖頭：“不，實驗很成功。失敗的是你母親。她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成為實驗品，于是偷偷修改了實驗數據，導致你的記憶出現混亂。“

我看向那個和我長得一樣的男人：“那他呢？“

“他是你的克隆體，“張警官說，“我們想通過他來修復你的記憶。但是......“他苦笑了一下，“他似乎也繼承了你的叛逆。“

男人突然笑了：“父親，你錯了。我不是叛逆，我只是想保護初夏。“

張警官的臉色變了：“你叫她什么？“

“初夏，“男人重復道，“我的妹妹。“

我愣住了。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我想起小時候，確實有一個哥哥。他總是保護我，陪我玩耍。但在那場實驗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夠了！“張警官舉起槍，“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警笛聲。張警官臉色大變：“你們報警了？“

男人笑了：“不，是醫院。他們發現初夏不見了。“

張警官轉身就要走，但男人突然撲了上去。兩人扭打在一起，槍走火了，打中了墻上的照片。

玻璃碎裂聲中，我看到了照片背面的一行字：

“實驗體M-07和M-08，林初夏和林初陽，1995年。“

原來，那個男人不是我的克隆體，而是我的雙胞胎哥哥。二十年前的那場實驗，不僅撕裂了我的記憶，還讓我們兄妹分離。

警笛聲越來越近。我看著扭打在一起的父親和哥哥，突然明白了蘇晚為什么要刺傷我——她不是要殺我，而是要喚醒我的記憶。

我轉身跑出房間，在雨中狂奔。身后傳來張警官的喊聲和槍聲，但我沒有回頭。我知道，這一切還遠未結束。

在街角的電話亭里，我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我，“我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后說：“你在哪？我馬上過去。“

掛掉電話，我靠在電話亭的玻璃上，看著雨水沖刷著這個城市。我知道，這個選擇可能會讓我萬劫不復。但是為了找回真正的自己，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遠處，警車的紅藍燈光在雨幕中閃爍。我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更深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