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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邸報兩三事

四月二十三日,天朗氣清,李府東廂。

陽光斜灑,碎金般鋪在青磚小院與窗欞欄桿上,幾株海棠新謝,香氣未散。

東廂小院中,李伯弢新命匠人做了一張大竹躺椅,椅背寬大,竹編細密,此時他正懶懶地倚躺其上,頭枕一方繡著“松風”二字的竹枕,陽光映在他半闔的眼睫上,神色安然。

廊道臺階之上,李觀木與都靈正并肩而坐,兩人低聲交談,不時發出輕笑,笑聲中帶著未盡的春意。

風從屋檐掠過,竹椅微響,紙頁輕翻,院中一時靜謐無聲,只有遠處傳來幾聲布谷鳥啼。

這一刻,兵事未至,諜報未動,一切仿佛都在緩緩流轉的時光中,稍稍歇腳。

前日,陛下震怒之下,下旨將通政使姚思仁逮罪入刑,震驚了朝野!

此事雖在李伯弢這位主謀的意料之中,卻依舊掀起不小波瀾。

而朝中浙黨諸人得知消息后,也多是幸災樂禍之情,冷眼旁觀,暗自竊喜。

這幾日,袁中陸續報來消息,他與南城兵馬司、順天府的接洽,一切進展順利。

如此一來,新任通政使的人選,只要按照慣例循序而升即可,李伯弢還特地讓袁中帶話先恭喜了順天府尹王舜鼎。

想到此處,李伯弢低頭看了看手中那份從大司寇書房挑來的邸報,他略一挑眉,隨即靠回竹躺椅,便不再理會旁事,靜靜翻閱起來。

一開始都是些瑣事。

萬歷四十七年四月甲寅日,孟夏時在太廟祭祀,圣上派官員代恭。

下一則,則是圣上曉諭兵部,說是:嚴格謹慎門禁之事,已經多次下旨申述,設立各門內外的官員等人,守衛的官兵差役,職責是負責開關城門,盤查詰問、防范守衛,要法規嚴密。

如果有行為怪異、穿著奇特、眼神像奸細的人......立刻捉拿起來詳細上奏(異行異服、眼生奸細之人,即時擒挐具奏)。

再一則,則是圣上告誡:皇宮內每個月有三次集市,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舊有慣例,集市上所賣的都是皇宮內日常所用的衣料、食物、器具之類的東西。下令,如今應依舊像以前一樣,運進皇宮內進行陳列和交易,以體現朕體恤商販、使買賣順利的心意。

但是,攜帶刀劍兵器的商販,不許進入里面售賣,違者嚴懲。

李伯弢看到這里,簡直目瞪口呆。

他一直以為,這白金漢宮、白宮的對外開放,還算體現了一些開明之處,皇室和政府首腦多少還要裝著與民同樂的樣子。

可沒想到,這事早在幾百年前的大明朝就實現了......甚至還是開放給小商販在皇宮內擺攤......李伯弢真是無語了!

更叫人哭笑不得的是,這不準帶刀劍,還需要萬歷在邸報上特別告誡,這玩意難道之前就沒人管嗎?

李伯弢真是細思極恐!

接下來,他又翻了幾頁,皆是遼東兵馬的調動、糧餉轉運之事,內容繁多,條陳細碎,李伯弢只略略掃過。

直到末幾頁,才見幾則官員升降調遣的消息。他手指一劃,順著邸報往下看去:

○升江西按察副使張五典為四川布政使司右參政。

○升刑部郎中張嗣誠為山西按察僉事,兵部武選司郎中魏詔為江西提學副使。

○降新任開原道兵備副使薛國用二級,其缺即由兵部主事韓原善升補。

○升守備王都為建昌營都司,滿桂為黃土嶺守備,沈應時為鎮海游擊,吉國臣為蘭州守備,田應龍為土門守備。

這些人名,有些他耳熟,有些卻并不記得。但排在第一位的“張五典”卻讓他停下了目光。

張五典這個人,他并不熟識,但他卻記得張五典的兒子——如今的遼東巡按張銓。未來那位以死殉國的遼東巡撫,他于遼陽陷落后遙拜京師、飲劍自刎,算是個血性之人。

李伯弢盯著“張五典”三字看了片刻,忽然心念一動,不知怎的,竟又想起了張銓那位寶貝女兒——張鳳儀。

這姑娘早年隨祖父張五典生活,據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被稱作晉中才女。可不知何時起,卻改了路數,上馬開弓、排兵布陣竟也不在話下,竟是半點不輸軍中健兒。

想來,如今多半是隨父去了遼東,日久熏陶,才練出這一身本領。

李伯弢默然想著:此時此刻,她也應當是二八年華了吧......?

隨后那位刑部郎中張嗣誠,竟未被外放至云貴、甘青等苦寒邊地,倒是出乎李伯弢的預料。

看來,前些時日自家叔祖與吏部趙煥之間打過的那一番招呼,果然起了作用,也算是這張郎中運氣,被調至了山西。

至于那位接替袁應泰出任遼東經略的薛國用,被降兩級之事——那就只能說是自作自受了。

早在薩爾滸之戰中,北路馬林軍監軍、開原道兵備潘宗顏力戰而亡。朝廷急需人手,便提拔時任赤城兵備的薛國用前往開原補缺。

誰料薛國用上疏堅辭,言稱與李如柏素有嫌隙,不便共事,態度強硬,頗有推托之意。

此舉惹惱了朝廷,認為他臨事推諉,有逃避之嫌,便降其職兩級,以示懲戒。

不過,從另一面來看,這薛國用倒也不失為聰明之人。他未必真怕李如柏,怕的,或許是那遲早失守的開原。

然而,自李伯弢在兵部堂會上,改變了開原的軍政人事后,這一切看來,卻未必就是定局。

李伯弢思索一番,便又低頭繼續翻閱起邸報。

一行行官文掠過眼前,他忽地眼神一凝,終于看到了自己所關心的升遷消息。

○任兩廣總督許弘綱為刑部右侍郎。

○升山東巡撫李長庚為戶部右侍郎。

○升廣東按察副使梅之煥為山西布政使司左參政、分守翼北道。

○起于玉立為工科給事中。

○升刑部主事顧大章為刑部員外郎。

○升寧國府推官黃尊素為刑部主事。

○升章邱知縣朱大典為兵部員外郎。

這幾個升遷消息雖不出意外,但還是讓李伯弢有些欣慰,自己已經悄然改變了歷史,這些人的人生軌跡在此刻都發生了變化。

這許弘綱直到天啟元年,才成了兵部戎政京營協理大臣。如今,提早兩年進入中樞,成為刑部侍郎之后,李伯弢覺得自己應該抽個時間,找那書辦沈成好好聊一下了。

其他人里,只有李長庚還是按照原來的軌跡成為了戶部侍郎,不過提早了一兩月而已。但是這份人情,卻是算在了大司寇的身上。

而梅之煥,按照歷史則是在萬歷四十七年六月,升調成了山東學政。此時提前兩個月,調去山西參政兼分守翼北道,也即分守大同府,朔州府的軍民事務——這應該是為他出使歸化城做準備。順帶提一句這分巡翼北道的兵備使,正是剛調升按察僉事的刑部郎中張嗣誠。

至于,其他幾個東林黨人,都是屬于資歷到了就按部就班的升遷,這種賣賣性質的交易,李伯弢也沒必要為了東林人給一些物超所值的官職。

當然,除了這朱大典,把他調去兵部升為員外郎,倒是花了自己的一番力氣,自己雖然看不上他,不過誰讓他有可能成為自家妹夫呢!

想到了東林,便想到了汪文言,這幾日居然沒有他的消息,不知咋地自己還怪想他的......

不過,兩天之后,李伯弢便在這鶴鳴樓遇見了汪文言。

這日天色極好,晴空萬里,連半點浮云都尋不著,天氣說不出的舒爽宜人。

鶴鳴樓前卻是一派熱鬧景象。整條大街上擠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茶客、腳夫、小販,甚至還有幾個文士模樣的夾在人群中,交頭接耳。

此刻,鶴鳴樓門前高高掛著一條鮮紅的絲緞橫幅,在陽光下晃晃悠悠,極是顯眼。

上頭用白色綢帶貼了三行大字,有人抬頭念了出來:

“熱烈慶賀戶部首屆馬匹競賣大會在本樓隆重舉行!”

“熱烈歡迎各位上官蒞臨本樓指導視察!”

“聽皇上的話,跟著朝廷走!”

周圍人聽得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忽然有人嘀咕:“這寫得......是啥鳥意思?”

李伯弢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中,與汪文言在鶴鳴樓內不期而遇。李伯弢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這汪文言是哪里熱鬧往哪里跑,這手頭上的請帖一定是東宮那弄來的。

只不過,汪文言見到李伯弢倒是有些意外,不過隨后立刻明白過來:“伯弢兄,我說呢!”

“什么時候這戶部能想出這么個新鮮玩意,咱剛才還在想這外面那三排字,看上去這么稀奇古怪......早就應該想到,除了你伯弢兄,還有誰能弄出這些玩意兒!”

“文言兄,可不敢當,這大會是太仆寺和戶部主導的,沒我什么事!”

“話說回來,這南京那邊怎么還沒動靜?”李伯弢忽然開口問道,語氣雖平淡,眼神卻微微一凝。

汪文言聽了,倒不急不慢地一笑,說道:“李兄稍安勿躁。咱還得先謝你幫了大忙——那幾位的謝儀,前幾日已經叫人送到你府上了。”

李伯弢點了點頭,這事他是知道的。那日自己恰好不在府中,銀子是由管賬的接下的。

據說,一共送了六千兩白銀。不過其中有四千兩,早就依約送去了吏部趙府,剩下兩千兩,便是李伯弢從中轉手所得的“差價”。

算上前些日子袁中那邊送來的一千五百兩,如今粗粗一算,李伯弢自己賬上,居然已攢到三千五百兩之數,算得上一筆相當可觀的“家底”。

隨后,汪文言正色說道:“南京的事情,得由南京的官員發動彈劾才不容易引人注目!所以這信件往來,還需一些時日。不過,伯弢兄你放心,也就這幾日。南京禮部尚書沈?,應該坐不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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