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八菱子,
來自寧靜的香蘭湖畔。
冷到了深冬,再有個把月就新春了;日光下的寒林沒有一絲青綠,空氣里的冰冷仿佛來自不詳的預告,帶著一絲擔憂,還有細微的難以辨認的廠區的機器聲。
再給我一點擁抱吧
八菱子是年舒的母親乳名
年舒端著一杯茶枯坐在落地窗前。
年舒最近常常思念母親,而她的母親離開她有三年了。
她說:有時想,在磨難與時光過盡;依然想告訴母親的是沒有活成母親希望的樣子,但我仍舊感謝她,將我牽引到這個世界上!
想起母親那那半夜里輕柔的拍打聲和呢喃聲,悠悠地在我心窩子里頭打轉。在那些個黑得像墨汁兒潑灑的夜里,我們幾個兄妹擠在一張大木床上,周遭安靜得呀,就只聽得見彼此勻溜的呼嚕聲。大家伙兒在夢的地界兒里頭撒歡兒跑,可誰能料到,冷不丁就被夢里的那些個糟心事給絆了一跤。
猛地,一陣細細的哽咽聲,跟那受了委屈的小貓崽兒似的,“嗚哇”一嗓子,把夜的寧靜給戳了個窟窿。就在這當口,我立馬就跟心里長了眼睛似的,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在那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勁兒里,母親那寬厚又暖乎的手,輕輕巧巧地就拍過來了。她這手啊,帶著老輩子傳下來的熱乎氣兒,一下接著一下,跟敲鼓點兒似的,穩穩地落在那抽抽搭搭的人身上。這一拍,好家伙,就跟施了仙法似的,那些個讓人心里發毛、七上八下的害怕事兒,全都跟見了光的耗子似的,跑得沒影了。
母親那輕聲的哄勸,就跟春天里吹過大院的風,軟乎乎、暖融融的,在我們耳朵邊兒直繞圈兒。她就念叨著:“別怕,有媽在呢,啥事兒都不叫事兒!”這話里啊,透著母親的慈愛勁兒,讓人心里頭一下子就踏實了。就這么著,在母親的安撫下,那哽咽聲慢慢就沒了動靜,我們幾個又跟頭蒜似的,扎進了安穩的夢鄉??赡赣H吶,還在那黑燈瞎火里,跟老母雞護著小雞崽兒似的,守著我們,就靠著她這溫暖的拍打,還有那暖心窩子的話,給我們撐起了一片天,把夢里的妖魔鬼怪都擋在了外頭。每回回想起這些,我這心里頭就跟揣了個小火爐似的,熱乎得不行,那可是母親給我們幾個獨一無二的溫暖和關懷吶。
每當我從異地游歷歸來,風塵仆仆,步履蹣跚,周身仿若還裹挾著夢境里那縹緲不定的霧氣,滿心皆是疲憊與恍惚。一路上,或于山川湖海間奔波,或在荊棘叢林中穿梭,那漫長的旅程,讓我身心俱疲。而你,是現實沙漠中值得一熬的客棧和寄托。
遠遠就能看到客廳的的窗戶透著暖黃的光,在這荒蕪寒冷的夜幕下,是那般醒目且溫柔。推開門,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那是家的味道,是安心的感覺。家里的陳設雖質樸,卻處處透著你的用心,每一處角落都像是在輕聲訴說著過往的故事。
緩緩坐下,你遞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那溫度瞬間從指尖傳遍全身。在你的目光中,我看到了關切與包容,仿佛所有的疲憊與滄桑都能在此刻卸去。在這茫?,F實的沙漠里,你就是那片綠洲,是我在漂泊后得以停歇的溫暖港灣,讓我有勇氣重新整理行囊,去面對未來的風雨。
可是你終是去了香蘭湖,你出生的地方。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給你絕望的落日、廋落的街道、荒郊的月亮。我給你一個久久的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冷冷清清的街道,沒個人影,就剩那些老房子硬撐著?;慕家暗乩锬枪铝懔愕脑铝?,慘白慘白的,掛在天上,透著股子說不出的凄涼。
別再往前走了,能留下來,跟我一塊兒守著這日子,哪怕它再苦再難,只要有您在就還有家的溫暖。
那天的夜里,我悄然墜入夢鄉,在那如夢似幻的朦朧之中,竟真切地感受到了你的擁抱。你雙臂環來的瞬間,我像被一股暖烘烘的氣流裹住,周身一熱。那擁抱帶著少有的溫度,溫熱且繾綣,恰似往昔歲月里被我忽視的珍寶。我在夢中微微仰起臉,看到你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笑意,目光里滿是慈愛與憐惜,那笑意暖得醉人,順著目光直直淌進我心底。你的語氣輕柔,帶著點寵溺,像是在輕聲呢喃:“我的孩子?!蹦锹曇麸h飄悠悠,鉆進我的耳朵,讓我下意識往你懷里蹭了蹭,滿心都是貪戀。
不知從哪一個寂靜的夜晚起,我悄然沉迷上了聽歌回想。每當夜幕低垂,萬籟俱寂之時,我便輕輕戴上耳機,任由那或悠揚、或激昂的旋律在耳畔流淌。我喜歡閉上眼睛,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唯有那歌聲,如同一只無形的手,緩緩拉開記憶的帷幕,往昔的種種畫面,如同電影般在腦海中一一閃現。
那些曾經被我遺落在時光角落里的片段,此刻都鮮活起來。我看到了你在昏黃燈光下忙碌的身影,你微微蹙著眉,全神貫注地做著手中的事,嘴里還不時念叨著要把家里收拾得妥帖些。我看到了你為我整理衣物時那專注的神情,你輕輕撫過每一件衣服,眼里滿是認真,偶爾抬頭看我一眼,那目光里滿是關切,輕聲說:“這衣服可得穿暖和了?!蔽铱吹搅四阍谖沂鋾r給予的鼓勵的微笑,你嘴角上揚,眼睛彎成月牙,語氣堅定又溫暖:“孩子,沒啥過不去的坎兒?!泵恳粋€畫面,都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照亮了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在這歌聲與回憶交織的世界里,我仿佛又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些有你陪伴的日子,心中滿是眷戀與不舍。
父親總是說,家中女孩都沒有長過年輕時的您漂亮,我們只見到了中年操勞家務的你。他說這話時,目光悠遠,像是穿越了層層歲月的帷幔,直直地望向那段塵封已久的時光。
父親有些得意的說您年輕時,走在街巷里,那回頭率可是極高的。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隨著您輕盈的步伐微微擺動,像流動的黑色綢緞。您的眼睛,猶如春日里最清澈的湖水,透著靈動與明媚,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眼眸里似藏著漫天繁星。您的臉頰總是泛著淡淡的紅暈,恰似春日枝頭最嬌艷的桃花,明艷動人。那時候的您,穿著簡單的棉布衣裝,卻難掩身上的光彩,身姿婀娜,舉手投足間皆是優雅。
父親的聲音帶著一絲悵惘,緩緩訴說著往昔。為了這個家,您放下了青春的爛漫,一頭扎進了柴米油鹽的瑣碎日常。從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廚房,您就開始忙碌,為一家人準備早餐,那裊裊升起的炊煙,便是您操勞的開始。白天,您要操持家中的大小事務,洗衣、拖地、擦拭家具,每一處角落都留下您辛勤的痕跡。傍晚,在昏黃的燈光下,您又坐在縫紉機前,為我們縫補衣物,那“噠噠噠”的機器聲,伴隨著我們成長的每一個夜晚。
我們看到的,是您日漸粗糙的雙手,那是長期浸泡在水中、與各種家務打交道的結果;是您眼角悄然爬上的皺紋,那是歲月和操勞留下的刻痕;是您不再挺直的腰背,那是生活重擔壓彎的脊梁??稍诟赣H心中,您的美從未褪色。他說,每次看到您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在為家人精心準備飯菜時專注的神情,那也是一種別樣的美,一種蘊含著無盡愛意與奉獻的美。這種美,如同陳釀的美酒,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醇厚,愈發令人動容。
在那間靜悄悄的沒有了你、被舊時光氣息填得滿滿當當的屋子里,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地整理著老照片。你珍藏在柜里的那些相冊,沉默的靜靜躺在那里,封面早已被歲月摩挲得沒了最初的鮮亮,輕輕打開,透過窗戶灑進來的光里肆意翻看就好似往昔的日子,在眼前飄來飄去。
手指緩緩翻動著相冊,一張又一張陳舊的照片在眼前閃過。不經意間,指尖猛地一頓,映入眼簾的,竟是許多你年輕時的照片。一時間,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淚水再也無法止住。
那個年代,沒有如今這般五花八門的美顏工具,也沒有琳瑯滿目的化妝品用來精心雕琢??烧掌锏哪惆?,就那樣毫無保留地綻放著獨屬于自己的光彩。清秀,美麗,宛如春日里漫山遍野中率先綻放的那朵繁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照片里的你,眼眸清澈得如同秋日里最湛藍的天空,里頭滿滿盛著對生活的熱愛與憧憬,那股子蓬勃的朝氣,仿佛要沖破照片撲面而來。一頭烏黑亮麗的長辮,低低地垂在肩頭,沒有任何復雜的發飾裝點,就那樣簡簡單單。
再往后翻,便是那些你懷抱我們的照片了。你的眼神啊,溫柔得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風,慈愛得仿佛能包容世間萬物。在你輕柔的懷抱里,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暖又安寧,我們小小的身軀緊緊依偎著你,臉上掛著純真又幸福的笑容,那是只有在母親懷里才能擁有的安心模樣。而你呢,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淺淺的笑,那笑容,恰似春日里最溫暖的陽光,直直地照進我們的心里,暖了歲月,也柔了時光,讓每一個回憶起的瞬間,都滿是溫情。
每次看到心里像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想念與難過,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
時光雖然匆匆流逝,可你的美麗,從未被歲月的洪流淹沒,它就那樣穩穩地定格在這些老照片里,歷經了無數個春夏秋冬的洗禮,不僅沒有褪色,反而愈發熠熠生輝,成為了我心中最珍貴、最難忘的寶藏??粗掌械哪?,我仿佛穿越了時光的隧道,回到了那些一去不復返的日子,看到了你為我們這個家默默付出的點點滴滴,每一個畫面,都飽含著你對我們深深的愛。這份愛,如同陳釀的美酒,在歲月的沉淀下,愈發醇厚香濃,讓我心中滿是對過往時光的眷戀,以及對你,我最親愛的母親,深深的敬愛。
春天又到了
溫暖如潮水的春天
靜默的香蘭湖
我似是想起了母親的懷抱
如夢一般
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