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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江上清風,山間明月

  • 玉華真仙
  • 別夏迎秋
  • 3442字
  • 2025-08-25 23:50:00

不覺天晚,云凈月明。

清輝萬里,如霜墜地,映得萬勝河粼粼生光。

南岸大堤巍然橫亙,如虬龍伏波,高聳十余丈,乃靈夏軍民數百年來心血所筑,專為鎮壓北岸妖禍而設。

中央高堤上,炎陽云鳳旗迎風獵獵,赤紅旗幡在月色輝映下,猶如烈焰翻飛,灼灼奪目。

堤頂寬如馳道,每隔百步便設石砌棱堡,堡開箭孔,幽深冷峻,時有寒芒微閃,正是值夜戍卒弓弩所發。

沿堤軍營連綿,帳幕井然,士卒雖眾,卻忙而不亂。

守衛手持長戈,巍然挺立;哨騎沿堤巡行,馬蹄聲碎,肅殺中自存從容,嚴正間別生剛健。

月光灑照,軍士眉目輪廓分明;河風拂過,旌旗槍纓昂揚飄展。

浪濤擊岸與更鼓敲擊聲遙相應和,萬勝河南岸一派森嚴整肅。

營壘之間,偶爾響起交接號令,低沉而短促,除此之外,不聞雜語,靜待長夜漸深。

忽地,守衛哨探齊齊仰首,只見高天云際間,一道殷殷赤華裂空而過,直趨萬勝河北岸。

那赤芒如血,竟將湛湛月華與銀漢清流盡皆染作猩紅之色,久久彌漫未褪。

萬勝河守軍乃百戰精銳,連年抵御妖禍寇略,便是山崩地裂于眼前,亦能面不改色。

見此異象,當值都尉按劍昂首,眸中映透天穹血色,沉聲喝道:“速報中軍!各歸其位,未有軍令,不得妄動!”

......

顧惟清負袖臨風,凝立高天,衣袂在夜風中翻卷如云。

腳下萬勝河怒濤奔涌,水勢滔天,此處已是河心激流之處,北岸一線邊際在蒼茫水汽中若隱若現。

萬勝河雖壯闊,卻不過是滄水千流百脈之一,不知那浩瀚滄水又該是何等磅礴氣象?

他揮袖擲出一幅三尺畫卷,迎風而展,縹緲靈光汨汨流淌,如水銀瀉地,籠罩遠山近水。

待將滔滔大河的虛景盡數拓入畫卷,顧惟清凝目遠眺北岸,但見深山密林處,一片昏天黑地,隱隱傳來惡獸嘶吼、鬼梟驚飛之聲。

他收卷入袖,再提劍于手,悠然道:“賈道友執迷不悟,自蹈死地,何苦來哉?”

賈榆腳踏游仙金碟,面沉如水。

雖聽聞顧惟清出言譏諷,更未轉身正視于他,但也未曾氣惱。

他素來心高氣傲,目無余子,然先前一戰,全力出手竟稍落下風,已知顧惟清確有狂妄的資格。

面對此人,他并無十足把握戰而勝之,按理應當返回克武玄府,召集同道,從長計議。

然而,他思前想后,終究決意赴約一戰。

他門下弟子殞命,諸位同道盡皆知曉,亦曾勸阻他謹慎行事,可因凝秀珠失落一事,他執意從速報復。

若昂揚而來,卻狼狽敗退,非但顏面盡失,凝秀珠也再難索回,結丹大計必將付諸流水!

且顧惟清道法高明,初入筑基境,便能與自己平分秋色,再容此人熟稔境界,只怕日后更難對付!

他赴約途中,經深思熟慮,已擬定一計,稍后一戰,當有七成勝算,值得冒險一試!

望著腳下滔滔江河,賈榆寒聲應道:“你我勝負未分,顧道友何出此言?稍后誰人葬身魚腹,猶未可知!”

顧惟清五指輕捋劍首纓穗,淡然道:“葬身魚腹未免太過凄涼,我可向道友保證,絕不使道友落至此等境地。”

賈榆眉頭微皺,卻是未解顧惟清話中之意,不過生死即分,他也不愿多作口舌之爭。

“方才一戰,賈某主攻,道友守御。你我既然公平較技,所謂禮尚往來,賈某愿立身不動,領教道友高明!”

他自忖遁法不及顧惟清,故選擇揚長避短。

且經數番交手,已能確認顧惟清兼修劍、雷二法。

此二法,他皆有破解之道,故全然不懼。

若顧惟清再施雷法,他仍將以“移靈大手印”抵擋。

先前這門神通險些被破,是自己太過輕敵,中途法力不濟,以致功敗垂成。

為確保萬無一失,他已一氣服下四粒血藥,此刻法力之強,已遠超全盛之時數籌!

此藥乃蔣玉良以血精煉制,藥性剛猛霸道,若過量服用,恐會污損清凈道體。

然為應對強敵,只好行此權宜之計,只需奪回凝秀珠,自能用清靈之氣洗煉經脈,不留后患。

賈榆目光掃過顧惟清手中那柄赤色長劍,心頭不由一凜。

此劍尚未出鞘,便隱隱透出一股兇戾劍意,直逼眉宇,教人膽寒。

劍意如此凌厲,定是顧惟清的本命劍器無疑。

倘若顧惟清舍棄雷法不用,轉而以劍法相攻,那反而更合自己心意。

他這游仙金碟,最是克制金鐵飛劍一屬的法器,只要沾染上金碟散出的陰華之氣,必遭污穢侵蝕。

一旦本命劍器受污,劍主定然心神俱損,再無相抗之力。

屆時他連后招也無需再用,自可輕易了結此人性命。

可惜顧惟清既已吃過虧,當不至于重蹈覆轍。

誰料想,賈榆心中念頭剛一閃過,顧惟清便倏爾轉過身來,目光如冷電激射,直直刺向他雙目。

顧惟清瞳孔深處雷光驟現,電弧竄動,頃刻蔓延全身,銀白袍袖無風自揚,獵獵作響。

賈榆只覺雙目刺痛難當,不由得悶哼一聲,急閉眼眸,僅余一線微光視物。

顧惟清右手徐徐按上劍柄,聲音冷冽:“自我入關以來,所斬敵寇,盡是些土雞瓦犬,未嘗有一合之敵。彼輩雖死有余辜,可我仍覺勝之不武。”

言畢,他將長劍緩緩抽出尺許,劍脊上血線蜿蜒,劇烈閃爍,映得面容明暗不定。

“今日逢君,喜之何如!終可傾力一戰,不負此劍鋒芒。”

賈榆聞言,強忍雙目刺痛,猛地睜大,心頭狂喜不已。

顧惟清竟如此狂妄失智!

方才劍遁神通被破,險些被自己一掌斃命,此刻不知收斂,反而再度逞強?

此戰,他已勝券在握!

可賈榆生性多疑,轉念又想,兵不厭詐,這顧惟清也非是仁人君子。

倘若說一套做一套,欺自己不備,攻襲途中,突施冷箭,改換雷法,豈不危矣?

此番生死之爭,容不得半點差池,他暗自凜然警惕,分出一縷神念嚴加守御,謹防對方使詐。

雷法剛猛,劍道鋒銳,皆是極其損耗元氣之術。

無論顧惟清施展何種手段,只要自己堅守至其神疲力竭,屆時再反守為攻,借助游仙金碟,突使一門殺伐神通,必可一舉制勝!

若對方攻勢凌厲,實在難擋,他憑借師尊親賜護身法符,已穩占先天不敗之勢。

只是將此符用于同境修士身上,著實有些暴殄天物。

思及此處,賈榆忽覺不妥。

未戰先思退路,分明承認自己并無取勝之機,此等心境,已露敗相,誠不可取。

賈榆當即微闔雙目,凝神定志,運轉清心法訣,滌蕩頹念,再度睜開眼時,目光已冷如寒霜。

他抬手虛引,揚聲道:“能與顧道友切磋,亦是賈某平生之幸,閑話少敘,請道友出招!”

顧惟清容色一正:“今晨,我處刑那些克武親軍時,曾有言在先,受我一劍而不死者,盡可離去。今夜,此言仍然作數。”

“只是,”他略作停頓,朗聲言道,“賈道友非同俗流,若仍以一劍為限,實是對道友不敬。便以十劍為約,若道友承我十劍而不死,我自當雙手奉還凝秀珠,再禮送道友出境。此言昭昭,皓月為證!”

賈榆聞言,怒笑一聲,卻是難以領受這份敬意。

自己堂堂筑基三重境修士,竟被如此輕視!

他正欲反唇相譏,忽聞一聲劍嘯裂空,恍若蒼龍怒吟!

顧惟清已拔劍出鞘,劍指長天,一道赤芒沖霄而起,映得夜空如晝,山河皆赤!

游仙金碟乃是賈榆性命交修之寶,靈應自生,無需動念驅馭,便可自行護主。

然而此番卻非是以燦光御敵,竟是倏忽飛撲而出,擋在賈榆身前。

賈榆見狀,心頭亦是一震,此寶自煉成以來,從未這般如臨大敵,除非......

思緒戛然而止,尖銳金鐵交鳴驟然乍響!

顧惟清持劍瞬息殺至,正正斬在游仙金碟之上。

其速之疾,賈榆神念感應竟毫無所覺。

他尚未回過神,卻見游仙金碟猛地向內凹陷,頓時大驚。

若非此寶乃是陰華金精所煉,剛柔并濟,只怕這等沛然莫御的斬擊,已然將其劈得四分五裂。

賈榆至此方知,對方劍勢之凌厲精絕,遠遠超出自己預料。

他當即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向游仙金碟,金碟瞬息恢復原狀,燦芒登時大盛,重重金光蕩漾開來。

賈榆滿心以為,顧惟清長劍受陰華金氣侵蝕,不消片刻,必會靈臺蒙塵、劍鋒驟鈍,更將失魂喪魄、經脈錯亂,自己當能輕松奠定勝局。

怎料顧惟清竟似毫發無傷,劍上赤光愈發殷紅灼目,沉凝如血。

只聽他一聲清喝,雙手握劍,第二劍、第三劍、第四劍接連斬落!

劍勢如長江大河,綿延不絕。

游仙金碟光華潰散,驟然黯淡,在道道劍光劈斬之下,竟如軟泥般瑟瑟戰栗。

賈榆神念中傳來金碟陣陣哀鳴,更是駭然失色。

若再不設法挽救,此寶一旦損毀,自己道基定也隨之崩塌,性命更是難保,遑論踏足金丹大道。

他猛一咬牙,翻手祭出一張赭黃符箓,長約一尺,寬約一寸,上書“玄黃覆身,罡煞鎮守”八個朱砂大字。

此符一旦激發,縱是數名金丹修士聯手,也難以攻破其防。

不想今日竟要耗在顧惟清手中!

賈榆目中寒光大盛,心知此番失算,顧惟清劍法實在奇詭,難以力敵。

唯有先行脫身,歸返克武玄府,集結交好同道,再將其挫骨揚灰!

賈榆再度咬破舌尖,精血狂涌而出,正欲噴向那張赭黃符紙。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他心神深處忽地騰起團團絢麗異彩,滿目光怪陸離,如墜虛天幻境。

他頓如失魂喪魄,雙手無力垂下。

隨即一聲輕微“噗呲”響起,賈榆雖迷于幻象,仍清晰地聽見丹田氣府中如有琉璃碎裂。

他七竅溢血,勉力抬眼,看向前方,只見游仙金碟已被一劍劈成兩半。

顧惟清長劍直指,劍尖已逼至自己眉心三寸之處。

賈榆目光怔忪,不解自己何以驟然敗亡,念頭再也轉之不動,眼前異彩褪盡,唯余一片凄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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