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路永安百貨的霓虹燈牌滋啦作響，秦澤的鱷魚皮鞋踏過滿地碎玻璃。櫥窗里模特身上的寶瀛西裝被潑滿紅漆，價簽上的“跳樓價“被劃掉，改成“阿寶棺材本“。

“香港人撤資了。“陶陶踹翻促銷立牌，寶瀛商貿的破產公告在碎玻璃上泛著冷光，“七浦路那批二手縫紉機，今早被海關拖走了。“

華僑飯店的旋轉門絞碎晨報頭條。秦澤的公文包撞開法律顧問室，泛黃的《外匯管理條例》攤在桌面，1988年版第17條被紅筆圈出：“外商不得直接參與商業地產租賃。“

“阿寶的香港殼公司注冊在1989年。“律師的鋼筆尖戳破文件，“新規追溯期只到1990年，這二十間商鋪的租賃合同...“

秦澤突然撕開合同扉頁，夾層里的港幣水印在紫光燈下顯形——1991年新發行的鈔票，卻貼著1989年的海關驗訖章。電子表綠光掃過編號，突然定格在某個熟悉數字：888豹子號。

黃浦江防汛墻的裂縫滲出柴油味。秦澤蹲在潮濕的水泥地上，手電筒光照出被油布包裹的賬本。阿寶的皇冠車鑰匙躺在賬本旁，齒痕與虹橋倉庫被撬的鎖芯完全吻合。

“寶總在閘北倉庫藏了批好貨。“爺叔的文明杖戳在秦澤后腰，“五十臺日本理光復印機，夠把整條南京路的租賃合同重做一遍。“

秋雨夜的蘇州河泛起油墨香。秦澤掀開閘北倉庫的防水布，成箱的空白合同紙泛著冷光。陶陶突然扯住他衣袖，暗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輕響——理光復印機正在自動翻頁，吐出蓋好公章的商鋪租賃協議，每張簽名筆跡都與香港客商完全一致。

“這是要造個合同迷宮。“秦澤的鱷魚皮鞋碾碎墨盒，“用九真一假的文件拖死清算程序。“

外灘二十七號的銅把手結滿露珠。汪明珠的漆皮高跟鞋踏碎晨霧，公文包彈開露出央行新規：“即日起廢止1988版外匯管理條例，境外資本持有商業地產需補繳...“

秦澤突然亮出永安百貨地契，燙金字體在朝陽下刺痛人眼：“根據新規第33條，歷史遺留問題需按現價補差——阿寶要補的錢夠買下半條南京路。“

拍賣槌落下時，寶瀛商貿的銅章被當庭銷毀。秦澤的鱷魚皮公文包彈開，二十本簇新的產權證泛著油墨香。阿寶的登喜路火機在被告席燃盡最后一縷青煙，燒穿了偽造的1989年驗訖章。

子夜的南京路飄滿灰燼。秦澤站在永安百貨頂樓，看著自己的名字爬上霓虹燈牌。陶陶的三輪車載來成箱理光復印機殘骸，每塊電路板都刻著888豹子號。

“香港人又回來了。“爺叔的文明杖指向對街，嶄新的皇冠車里坐著陌生面孔，“這次帶著新加坡財團的支票本。“

華僑飯店的咖啡漬在桌布洇出新大陸地圖。秦澤撕開糖包，白砂糖在桌面撒出陸家嘴輪廓。突然，整棟大樓劇烈震顫——東方明珠的塔吊正在安裝第一顆鋼球，而他的地王地塊上，打樁機正將寶瀛商貿的縫紉機殘骸永久封入地底。

搪瓷臉盆里的藍軍郵突然浮出油花，郵戳上的1991年10月1日正在融化。秦澤知道，當那顆鋼球升到三百米高空時，真正的國際玩家才剛剛入場——新加坡客商的鱷魚皮鞋尖已抵住南京路石板，鞋跟烙印的獅頭標志，與市領導外訪帶回的邀請函暗紋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