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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太合先生

  • 輔唐夜話
  • 趙小錢
  • 4490字
  • 2025-03-05 16:52:14

正在喝茶的劉道長乍一聽此聲,直嚇得雙腳都離了地,忙不迭地沖出門去。“什么人!你住口,不許在這里放誕!這道這里是你的狗窩?可以這樣大聲喊叫?明真道長的法號也是你叫的?還不閉嘴!”劉道長一頓訓斥,誰知那個叫賀六的變本加厲地叫喚起來:“明真!你這騙人的牛鼻子!你害得我爹好慘!你給我出來,讓你賀六爺爺好好地出出這口惡氣……”

陸其中和于太平對視一眼,也急忙起身出了靜室,只見一個身高八尺,二十出頭的大漢,正叉著腰,氣哼哼地站在院中,指天指地地大叫“明真道長”如何如何。劉道長身材瘦小,在賀六面前如小雞一般,賀六隨手一揮就把劉道長推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在賀六抓住劉道長胸前的道袍準備再給他一拳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拳頭被什么人給抓住了。

他回頭一看,一個身穿碧衣、挺拔硬朗的漢子正抓著他的手,冷冷地對他說道:“有理說理,別動手,欺負一個出家人,有理也變沒理了不是?”

“你是哪個?不是你爹被人欺負,你當然不著急!”賀六想掙脫對方的手,卻怎么也掙不脫,急怒交加卻又沒有辦法,只得松開抓住劉道長的手,揮向抓住自己的人。

“停手!再不停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那漢子輕輕巧巧地用另一只胳膊擋開了揮過來的拳頭,聲音依然平靜地說道。

賀六的拳頭就像揮到了一根鐵棍子上,疼得齜牙咧嘴,急怒之下居然咧嘴大哭起來,這彪形大漢突如其來的一哭倒把陸其中給弄懵了。旁邊靜室內的人們聞聲紛紛出來看光景,本來都在一旁指指劃劃、竊竊私語,一見賀六大哭,頓時乍起一片譏笑之聲。

正在喧鬧之時,院外急急走來幾個人,正是聞訊而來的觀主明真道長,明真道長看去已有三十歲年紀,道骨仙風,漆黑的長髯飄在胸前,望之可親。稍后走著的還有一位看上去四十出頭的中年人,此人身材挺拔瘦削,身穿紫色長袍,面白無須,細細的一雙鳳目,神色平靜安詳,走起路來輕飄飄的,不帶一絲忙亂。陸其中看到心下想著:這會是太合先生王旻嗎?剛一分神,這賀六抬腳就踢在陸其中左腿之上,直踢得陸其中站立不穩,急向后退了幾步,于太平原本扶著劉道長,這時連忙騰出一只手來扶住陸其中。

“住手!”走在最前面的明真道長高聲喝道,這一聲聲若洪鐘,兩個字說出來整個小院立時靜寂無聲。賀六也不敢再鬧,抹一把眼淚鼻涕,又氣又委屈地站在那里。明真道長近前來向賀六問道:“慈悲……慈悲……敢問信士姓甚名誰,哪里人士?為何在此攪鬧?”

那賀六一哭之下氣勢大泄,咧嘴道:“我叫賀六,就住在這長安城。我爹六十了,他從街坊胡二口中聽說,明真道長講道時說了,每天‘叩齒’可以強身健體,他就每天叩,結果現在幾顆牙又酸又痛,胡餅都咬不動了……”

“會有這事?他怎么叩的?”明真大為驚奇。

“他特意去問了街上測字的學問人張瞎子,人家說‘叩’就是‘敲’的意思,比如‘叩門’就是‘敲門’。他每天回家就拿小棍兒敲來敲去,都敲活動了……”

“哈哈哈哈……”沒等明真說話,周圍的看客就大發一笑,連陸其中都沒忍住。賀六見眾人笑他,又急又氣,又要發起瘋來。

這明真道長忍著笑道:“你父子心地純真,倒也不是什么歹人,回去跟你老爹講,‘叩齒’是要上下牙齒相叩,不是用別的東西敲。咱們道家這幾百年強身健體的法子盡有,不止‘叩齒’這一樁,回頭讓他來找我,我教他幾樣好用的。”

“真的?”賀六破涕為笑,“那謝謝道長,我這就告訴我爹去。”說完扭頭就跑了。這邊劉道長等一眾道人開始勸請圍觀的人們回靜室歇息,好讓明真道長他們清靜講話。

明真轉身向身后那位清瘦的中年人拱手:“今日好容易有緣分請到太合先生來小觀一聚,卻又鬧此笑話,先生慈悲,還望不要掛懷!”。

“哈哈哈,這便是你見外了,早聽說你經常宣講道家養生之術以饗黎民,使這崇禎觀與四鄰水乳交融,歡喜和合,今日一見正如所聞。些許小事無需略縈于心。”被稱為“太合先生”那人笑道。

“這位……使君,”明真道長看陸其中身穿著碧色長袍腰系鍮石,便知此人是低品級的小吏,拱手道:“多承相助,敢問哪里高就?是否有傷啊?”

陸其中忙躬身還禮:“多承道長惦念,舉手之勞,并沒受傷。在下陸其中,是尚書省大牢的獄丞,因聽聞今有高人在觀內講道開示,特來聽講,貿然出手,孟浪了,望道長恕罪。”

“哦,原是尚書省的上差,怪道身手了得。有勞了。”明真客氣一句,正欲拱手道別,不意一旁的那個中年男子卻插言向陸其中問道:“你在尚書省大牢當獄承?”

“是,小的在那里當差。”陸其中躬身答道。

“你來,我有話問你。”那中年男子對陸其中說道,然后向明真道長說道:“明真,我有一事問他,等一會再與你吃茶。”

“先生請便。”明真躬身答道。

這人示意陸其中跟他走,于太平和劉道長等人在后面一臉驚奇地看他們走遠。

陸其中也沒想到,自己還沒跟太合先生搭上話,他倒主動開了口,但好在接上了頭,便安心跟隨太合先生走進了一個幽靜的小院兒,徑直進了一間靜室,兩個隨從一左一右站在大門兩側,剛要關門,另一個隨從模樣的人匆匆趕來,在太合先生耳邊低語了一陣,他聞言點了點頭,領陸其中進屋,隨從立刻從外面關上了門。

落座后,不等太合發問,陸其中先起身行禮道:“敢問尊駕就是太合先生王旻?”

王旻點頭微笑道:“你我想是未曾見過面,在下姓王名旻,自號太合,陸先生在尚書省大牢高就,不知近日可見過一個人?”

“是史敬忠史道長嗎?”陸其中馬上問道。

“咦?你怎知我會問他?”王旻不免有些詫異。

“先生莫怪,其中就是副直脾氣,心里藏不住事情。我來這觀里,原是因為他。”陸其中有一說一。

“哦?倒是為何?”

陸其中站起來,從貼身的衣袋里拿出史敬忠偷偷塞給他的那個布條,雙手呈給王旻。

王旻接過布條反正端詳了幾遍,看著陸其中道:“你與史敬忠有舊交?”

“我與他并不相識。”陸其中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你與楊家……”王旻再問。

“我與楊家也并無干連。”

“那……是為何?你可知幫助欽犯傳遞消息是什么罪過?”

“在下牢里當差,當中厲害自然知道。楊家的案子自有圣斷,其中不敢多言,只是……只是覺得這孩子太冤,高常待宣旨之時我就在旁跪聽,陛下旨意是楊家家小流放嶺南,不得入京。但王洪說他和李相爺議定必要除惡務盡,絕了楊家根苗。原本我也并沒想幫手,可是史道長塞了這布條到我手中,也是別無他法,總覺得還是要盡力一試,以求心安。”

“你沒見過我,也不認識我,怎敢將如此大事如實相告,不怕我舉發你嗎?”

“先生,我娘信佛,時常教導我心懷善念,這求救的布條沒到我手中,與我無干,可到了我手中,我卻不管,就好似我殺了那孩子一般,心下難安。先生人稱活神仙,想來定是慈悲為懷,不會與我為難。”陸其中拱手道。

“那你把此事經過都與我講一遍可好?”王旻點點頭,繼續問道。

陸其中就將楊家三兄弟奉旨自縊和史敬忠偷給布條的事前后敘說了一遍。王旻聽完,沉吟了半晌,向陸其中說道:“其中,你甘冒風險,費此周折只為救一不相干的孩子,真乃義士也!你與我推心置腹,我自不會負你。”

陸其中道:“能將此信交到先生手中,在下心中大安。想來暗中自有神佑,不然我一小小獄吏縱使有心,也不是輕易就能見到先生的,真是托了先生的洪福。”

“呵呵呵……”王旻笑道:“真真折煞在下了,只怕閣下還是做了些什么才助此事一路順遂,比如那賀六……”

陸其中直驚得站了起來,張口結舌地看著王旻:“先生真是神仙下凡不成?”

“哈哈哈,我哪有那么大的造化,剛才我的一個隨從查了一下賀六的行跡,他自后巷小門而出,這是你給他留的門吧?出門后他直奔賭場,在賭場門口從一個獄卒模樣的人手中拿了二百錢,然后那個獄卒模樣的人坐上一輛油壁車說要回尚書省大牢。這想必是你的手筆吧?”王旻笑著說道,示意陸其中坐下。“不要擔心,此事到此為止,我不會說與外人知道。嗯,有勇有謀,且有俠義之心,合我的脾胃,今日能交此小友是大有緣法。”

陸其中急忙站起深施一禮道:“先生青眼,實是在下的造化!”

王旻對陸其中說道:“出去如有他人詢問,只說我跟你打聽史敬忠的近況,賀六心性單純,是否會有差頭?”

“應該不會,我只對龐五……哦,是我的手下,就是坐油壁車回去的那個,說要找崇禎觀明真道長的晦氣,讓他找個人去鬧一下,把明真道長引出來就行。”

“嗯,好,你只說向明真求丹藥不成心有所怨罷了,明真那里我會去說,只管放心好了。你回去什么都不要對史敬忠說,他咎由自取,讓他自生自滅罷,以他的本事,他死不了。那個孩子,我會盡力的。另外,這個給你……”說著,王旻從腰間承露囊中取出一枚黑玉的墜子,鴿卵大小,上面隱約可見刻著花紋。王旻將墨玉墜子遞在陸其中手中說道:“其中,這個你收好,以后若有難處,可來崇禎觀或終南山的伏龍觀,將此物交與觀內主持,自會有人幫你。”

陸其中雙手接過,躬身施禮,王旻起身相送,一直將陸其中送至院外方拱手告別。

王旻回到屋內,明真道長從一道暗門內轉出身來,笑著問道:“一樁麻煩,敢問師爺,需要我這擋箭牌做些什么?”

王旻聞言笑道:“都似明真你這般懂事,我還有什么麻煩?就比如這史敬忠,他算是我的一個徒孫吧,原我也管不到他的事。兩三年前我路過汝州之時,他曾求見過一面,當時他與圣封的幾位夫人就打得火熱,我為人最煩與官場之人廝混在一起,就勸誡他專心修行,遠離官場和宮闈,哪料想不知是誰又向陛下舉薦了我,結果連我也不得不奉詔進京,就沒臉去說別人了。”王旻搖頭笑了笑,接著說道:“后來聽說這史敬忠與楊家交往,楊家你也知道,當年崇公活著的時候與我也有數面之緣,也十分禮遇于我。想那崇公,實乃當世之大才啊,他的三個兒子也都是出類拔萃,其中老二楊矜是最出挑的一個。但聽說這孩子近年來因畏于李仲欽的權勢,為求自保做了些騎墻之事,我便不喜,崇公過世后便鮮與他家來往了。后來聽說史敬忠不僅泄露天機,還與楊矜寫讖書詛咒陛下,直到他被逮、下了大牢我也沒去管他們,我甚少理這些俗事,想著自作孽不可活,讓他們長些教訓也好。誰知那史敬忠竟做偽自保,真真不可教也,現在卻又托了人找我去救孩子,唉……究竟也未喪盡天良。照此看來,這楊家斷乎不是謀反,楊家哥三個白白賠了性命,想起當年與崇公之緣,心下竟覺得有些對他不住。只是此事干連甚廣,那李相著實有些手段,唉,雖說死生有命,那孩子畢竟是楊家的獨苗,也須當盡心。明真,這樣……”

陸其中將墨玉墜子貼身放好,回到劉道長靜室,于太平一見,立即起身相迎,問道:“其中兄,今日可是大機緣,說見老神仙,真就見了!老神仙都和你聊了些什么?”

“老神仙教了我些穿墻過屋,上天入地的秘術……”陸其中笑道。

于太平聽了知他不想講,便也不再深問,打個哈哈就拉陸其中品嘗劉道長煮的茶。于、陸二人吃茶、聽講完后,又在新昌坊的胡餅鋪子吃了些現打的胡餅,喝了碗羊湯,才又返回自己的住處。

于太平不似陸其中身體結壯,逛了一天,回去就往住處躺下歇息,陸其中則直接來到了尚書省大牢。龐五早就回來了,見到陸其中,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無人注意,便立馬兒迎上去問:“頭兒,怎樣?那賀六鬧得怎樣?”

“鬧得剛剛好,讓那明真老道好好地丟了個面子!”陸其中拍拍龐五的肩膀。

“哈哈,就知道這小子好使,頭兒,龐五這個差事干得不錯吧?”

“不錯,這個拿去吃酒。”說著拿一個裝了五百錢的小布袋扔給龐五。

“謝頭兒賞!”龐五高興地把錢袋子揣在懷里。

“我說龐五,這賀六他爹真拿棍兒敲牙來著?”陸其中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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