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浪費子彈。”
羅杰丟下手槍,反拿步槍,將槍柄結實砸在這個干尸的頭顱,每砸一下,便爆開一片汁水。
羅杰已經發現它的修復速度強得變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新的組織,但生長的不是正常的人皮,是近乎于透明膠狀的皮。
婊子養的,你他媽是不是泡椒鳳爪啊?
羅杰內心慍怒,表面沉著冷靜,不能示弱是第一要素,畢竟背后有人看著,腦子里還寄生著一個為老不尊的家伙。
羅杰發現這顆頭顱竟然往前頂上去,佝僂的背拱翻了砂土,幾乎就要一頭撞向他的胸膛。
這是什么陰暗的邪術?羅杰認為這個薩滿絕對是被阿羅耶拋棄了,臨死前定是要把羅杰他們拖下水,所以施展了某種自爆的邪術也說不準。
畢竟此情此景太像打不死的喪尸了,一想到喪尸,羅杰便本能想到一樣能克制邪物的自然元素。
“火!”羅杰大聲喊了出來,“查打,趕快生火。”
他隨后以英文喊第二次:“莉莉婭女士,請去附近銜著幾塊干燥的木頭,交給查打。”
話一說完,這顆禿頂的膠狀腦袋抬起了頭,發出瘆人的咯咯聲。
“羅杰·夸納。”它吞吞吐吐說出了這個名字,一下讓羅杰大吃一驚。
但羅杰沒工夫和它閑扯了,估計就是關于他媽在科曼奇高地的往事,他雖然感興趣,但不愿意從一個餓鬼的口里了解,哪怕這頭餓鬼是科曼奇四大部落之一的大薩滿。
“羅杰·霍爾斯……”
球滕表情從一種瘆人的可憐狀,瞬間變成一個讓羅杰始料未及的笑容。
這個笑容,慈悲,親切,宛如在看著剛剛出生的子孫。羅杰從它渾濁的青色眼珠子讀懂了一種情緒。
這情緒,竟然非常惆悵,一下讓羅杰感同身受,使他搖搖晃晃中,竟然往前一踏,失足跌落了黑暗的深淵……
……
烈陽高照,藍天白云,靜靜在大地上的高空流淌。
強烈的失重感在某個時刻消失,羅杰揉了揉眼窩,猛然從椅子上站起。
“火,快給我生火!”他叫了一聲,但不到半秒,便被眼前的環境驚得張大了嘴。
這里是……京海市南區警署?!
羅杰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辦公桌上的警牌,赫然寫著漢字:羅杰,以及警號,下面羅列緝毒科的職員證明:特別調查員。
“我回來了?”羅杰心臟急速跳動,早已被荒野丟棄的職業素養,似乎在切換了環境后,丟得一干二凈,他已經落下了兩行清淚。
并不是回來后喜極而泣,他現在第一反應,是看看自己的父母。
不到一周的時間,這場夢恰如十年之久。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羅杰一下看到了熟悉的臉龐。“蔣雨欣?”他盯著這個穿著警服的女士,不禁趕緊擦干自己的眼淚。
他舉手打起了招呼,卻換來一個冷臉,這個女同志和他共事兩年了,現在居然理都不理人,羅杰覺得奇怪。
只見蔣雨欣維持這張冷臉,直直走到第二張辦公桌,那兒正是羅杰的位置。
“我睡過頭了,雨欣,”羅杰訕笑,望著這個二十五左右的年輕女孩,發現她竟然背過了天花板斜上角的監控,盯著羅杰的面龐,動也不動。
“今天不用去食堂了,我請你下館子去,”羅杰在她臉上晃了晃手,疑惑道:“喂喂,你怎么不理人?”
“羅杰……”
蔣雨欣眼神空洞,看著羅杰沒有聚焦,似乎在看他背后的椅子,她的鼻子已然發紅,肩膀隱隱發抖。
她就這么直接穿過了羅杰的身體,坐在了他的辦公椅上。
拿著桌上檔案架懸掛的警牌,蔣雨欣默默盯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照片,出神了。
羅杰此時懂了,什么都懂了。
他深深嘆息,一股巨大的遺憾壓得他喘不過氣,開始低頭凝視自己分不清虛實的手,喃喃道:“這又是一場夢境,只不過,這是真的夢,還是假的現實?”
羅杰不再盯著發呆的同志看,他想起來了,知道這名女孩對他暗生情愫,但遺憾總是猝不及防的,他此刻的心如刀絞,對女孩抱有濃濃的不舍。
他的眼眶發紅,循著記憶里的路線,走出了緝毒科辦公室,想看看其它同事。
結果,也不知上天是不是開了個玩笑,一出門,羅杰便發現了不對勁。
他聞到了濃烈的血腥,以及一陣嗆人的濃煙。
穿過走廊,來到辦公大廳,滿滿當當的辦公桌,到處躺著昏睡的同事,他們桌上的電腦,全部顯示藍屏。
“阿岳,你給我醒醒!”羅杰憤然,跑到了一名警員的桌前,伸手要拍打鐵哥們的腦袋,但一下拍了個空,手穿過了他的上半身。
羅杰掐著自己的胳膊皮,發現是痛的,居然是痛的,這到底是不是夢?他深陷一個無法辨識的漩渦里,心臟變得難受起來。
“你們到底怎么了?”羅杰看著一個個沒有動彈的同事,他們穿著整齊,但自己鼻子聞到的血腥味卻更加濃烈。
“誰受傷了,你們說啊?”羅杰脾氣上來了,他再度折返緝毒科辦公室,沖到蔣雨欣的面前,盡量以一個平緩的語氣問道:“雨欣,警署發生什么事了?你是唯一醒來的,你告訴我,你不要裝了。”
羅杰不斷穿過女孩的身體,質問,悔恨,內心的悲戚止不住地放大。
直到雨欣猛然抬起了頭,注視到了羅杰——
“我們,都死了。”
“全都被你的仇人報復上門。”
“明天是我們警員集體的下葬儀式。”
“南區警署全體追封烈士。”
羅杰攥緊了拳頭,頭暈乎乎的,他瞧著雨欣穿得利落不留一片褶皺的警服,竟然自動被撕爛一片又一片,而辦公室的場景眨眼切換,外面的陽光陷入了黑暗,霎時間來到了夜晚。
雨欣悲傷的神情轉為了驚懼,她的嘴被捂住了紙團,滿臉都是血汗。
“放過你?小妞兒,太晚了吧。”緝毒科內,密密麻麻站滿了二十多人,全都蒙面,且手持格洛克手槍,帶頭的大漢撕扯女孩的衣服,獰笑起來。
羅杰立馬要發作,他的臉像是憤怒到了極點,隨時要崩潰爆發。
但,僅僅過去了一秒,他忽然平靜起來。
他看看外面黑乎乎的天空,和高樓大廈的城市天際線,臨近警署的馬路,一輛輛車疾馳而過。
羅杰笑了,笑得非常放肆,看到天花板上的監控,搖了搖頭。
“我不管你編織了一場怎樣的夢境。”羅杰緩緩地說,“什么都能是真的,我的朋友是真的,我的父母是真的,連京海市都做得無比逼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借鑒了我看過的諾蘭電影——”
羅杰說罷,左右望了望,沒發現什么可以旋轉的東西,于是伸出左手的食指,擰動指節,控制著旋轉指頭。
“你編的夢有個嚴重的漏洞,”羅杰示意旋轉的指頭,給監控瞧個真切,“你忽略了我國的治安環境,敢持槍闖入警署,可以是德克薩斯某地,也可以是紐約市NYPD,但唯獨不可能是華國。”
監控驟然閃爍紅光,好似一對猩紅的眸子。
“都怪我,”羅杰攤手說道,“我從小就愛看美國電影,熏陶美國文化,把你也給搞迷糊了。”
就連這個攤手姿勢都是學的老外,羅杰做這個動作,有些無奈地笑了。
羅杰再也不發火,再也不情緒失控,他就這么吊兒郎當的,坐在辦公椅上,也不管背后的人群如何做出禽獸的舉動,他也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