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確認能看到我的視角,”鄧肯說道,“在最不拖你后腿的情況下,我和艾蓮要分頭走,西行新墨西哥圣菲布道?!?
“你倆怎么能是拖后腿的呢,”羅杰馬上否認,“在場每個人都有用。”
“不是,霍爾斯先生,”鄧肯笑著說,“我指的拖后腿,是武力方面;在出謀劃策方面,我想沒人比我更適合?!?
“科曼奇高地,面對的就不是常人能應付的危險,如果沒有特異功能,或者軍隊出動,我和艾蓮只能屢次靠你來施救,細想過去幾天的日子,如果沒有我們,你和莉莉婭恐怕早就踏上了高地?!?
“凡事沒有絕對,”羅杰解釋道,“沒你們的話,阿羅耶的分魂也不會落在我的口里。”
鄧肯不再說話了。從他的表情可以推斷,鄧肯去新墨西哥的聯(lián)盟堡,多半存在武力匯合的想法。
萬一德克薩斯淪陷了——被吸血鬼占領了地盤,聯(lián)盟堡是最接近德克薩斯的人類聯(lián)邦軍隊,由兩個步兵團和一個騎兵團組成,規(guī)模足有2400人。
見鄧肯欲言又止,羅杰隱約猜到鄧肯的心思,他礙于羅杰的身份,不愿提及血族,既然要集結軍隊,自然是做好一切準備,去消滅吸血鬼勢力。
羅杰明白鄧肯的去意已決,于是扭頭和艾蓮說出他們暫時要分開的計劃。
結果顯而易見,艾蓮馬上搖頭,好像徹底變成了他的跟屁蟲。
“在我和父親熟絡之前,你最好跟著鄧肯在別州暫時躲一陣子?!?
“不,夸納大人,”艾蓮堅決說:“我已經(jīng)做好了出生入死的準備,哪怕是我魂歸靈界,我也不后悔?!?
羅杰預料到她會這么說,于是準備了第二套說辭。
“妮娜和圖朱可能受傷了,”羅杰沉重地說,“她們身邊的學徒?jīng)]有一個醫(yī)術達標的,艾蓮……”他兩手搭住艾蓮瘦弱的臂膀,認真說:“人各有命,可是我既然看見了她們危機的情況,就不能不伸出援手,如今只有你能幫忙?!?
艾蓮想到了昨日北叉河畔的熱鬧氛圍,與四位同齡人短暫相處,讓她許久未曾體會童真該有的快樂。
以及……艾蓮腦?;芜^身首異處的圖雅,鼻子一酸,竟是頃刻流下淚來。
“朋友,我們是朋友……”艾蓮攥緊了拳頭。
羅杰展開親和的笑容,他一把抱住艾蓮,低聲說道:“這些天辛苦你了,以后會有相聚的一天。”
艾蓮感受這個冰冷的擁抱,打了個顫,不過到底是暖了起來,心暖了起來。
“是的,會有相聚的一天喲。”莉莉婭在旁邊忽然打了個響指。
松開了艾蓮,鄧肯已然站了起來,他挎著兩把手槍,都裝滿了彈藥。
羅杰還從地下擱置的行囊取出一袋牛肉干,和一壺來自山貓人的軟皮袋,里面盛滿了白開水。
“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编嚳辖恿诉^來,一切從輕,將兩袋食物綁在腰帶。
他其實沒有帶走艾蓮的心思,若是自己一個人走,好像多少不夠仗義了。
但他也沒有當艾蓮是累贅,這個女孩的醫(yī)術,鄧肯便多次贊不絕口。
艾蓮和鄧肯都裝備了骨刃,羅杰左看右看,還是不夠放心,但沒辦法,現(xiàn)在分道揚鑣,時機一定要抓緊。
尤其在狂風阿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倆必須跨出西德克薩斯領地的邊境。
……
雨后的夜晚,空氣潮濕,溫度降低,多少帶了點涼意,這比前五天還冷,所以臨走時,羅杰多給了艾蓮一塊毛毯。
羅杰和莉莉婭目送兩人消失在西邊,雨后的繁星比任何時候都閃亮;莉莉婭不曾輕視這名印第安事務官的本領,只要沒有印第安武士突然撞見了他們,憑借艾蓮聰慧的頭腦和印第安語,以及鄧肯交涉談判和隨機應變的能力,他們的存活幾率不能算低。
況且……莉莉婭余光瞥了眼羅杰,發(fā)覺他半合著眼,渾身微微發(fā)力,眼珠子逐漸沒有聚焦。
時而晃過圖朱處理尸體的畫面,時而晃過鄧肯邁著腳步前進的畫面。這兩幕相互交錯。
只見羅杰腦門沁出了汗珠,頭頂居然冒了煙,莉莉婭見此,伸出修長的食指,戳了戳羅杰的腰。
沒有反應。
莉莉婭失去了耐心,開始用力揪著羅杰的腰肉,往外一扭。
“痛痛痛痛痛~”羅杰雙眼瞬間恢復清明,開始大口呼吸,同時流起了鼻血,腦子涌現(xiàn)一陣暈眩。
“喂喂,”莉莉婭雙手搭著自己的胸,沒好氣地說:“再逞強當阿爾戈斯,沒走到你老爸面前,你就變死人了?!?
“阿爾戈斯是誰?”羅杰抬手擦去了鼻血,將其甩在地下的雜草里。
“你沒讀過希臘神話?”莉莉婭咧嘴一笑,“阿爾戈斯是赫拉的仆從,身體長有無數(shù)雙眼睛,能做到同時觀察四面八方,是個神話人物?!?
“原來如此,”羅杰無奈指著自己說,“我寧愿自己是,呃,能看一千里外的眼的神,能聽千里外的耳朵的神?!?
他不知道怎么翻譯千里眼,順風耳這兩個來自華夏的神仙,腦海里的第一語言有些紊亂。
“莫名奇妙啊你,”莉莉婭哼了一聲,話鋒一轉說道:“我呢,你怎么安排我?還有這只躺在地下一直裝死的小蜥蜴。”
羅杰忽然盯著莉莉婭,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
“你……你看著我干什么?”
“莉莉婭薩格女士,”羅杰緩緩地說,“現(xiàn)在你還不放心我嗎?還在一直觀察我有無誘發(fā)血災的可能嗎?”
莉莉婭一下不知道怎么應答了,她就杵在原地,視線飄向羅杰的耳后根。
“哈斯凱爾縣有一個真正的血災正在爆發(fā),今日且被卡森上校稱為8.15血災,雖然他的能力幾乎通天,但明顯需要幫助,我已經(jīng)闡述了我所夢見的一切,你沒有馬上動身返回的想法。可以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我,我,”莉莉婭咬牙,想擠出幾個字來,但很不爭氣地維持緘默。
“你待在我身邊,其實很高興是嗎?”羅杰突兀地收起嚴肅口吻,輕松說道:“我在你旁邊,你能忘記很多煩惱,你不再無聊,不再成天在劉易斯堡打轉;你寧愿每天聞著糞臭的自然味道,也不愿聞士兵每天操練揮灑的汗臭;你喜歡我燉的食物,你不喜歡辣椒燉的豆子。有很多很多原因,反正,我對你來說,真的還不賴?!?
“你才十六歲,你想干什么?”莉莉婭的俏臉浮現(xiàn)緋紅,她后退了兩步,不讓羅杰呼出的口氣撲在自己臉上。
“你在想什么?你現(xiàn)在覺得我想的是什么?”羅杰反問。
“我不知道,我還沒準備好……”莉莉婭忽然覺得悶熱,她開始對著自己扇風,一縷緊貼額角的金色發(fā)梢卻如何也扇不開。
她看著背后躺板板的查打,眼前一亮,轉過身上前,用皮鞋輕輕踹了一腳查打的膝蓋:“你趕緊給我醒來,還在裝睡?!”
查打的眼皮子抖動,立馬彈跳起來,哐當一聲,將腰挺得筆直。
他一米九的身高,如一尊魔神,雖然五官長得粗糙,但非常端正,表面看像是一個為人正直的年輕人。
“夸納大人!”查打激動地吶喊,“原來你是蒼狼大人的子嗣,太好了,我們角蜥部落有救了!”
“嗯?”羅杰疑惑道,“可我記得流火酋長和蒼狼有仇,你作為流火的侄子,為何表現(xiàn)得那么親昵?”
“都要滅族了,為什么還有計較過去!”查打現(xiàn)在生龍活虎,在羅杰聽來,他說的每句話都要帶感嘆號,著實有點聒噪。
看來前幾天把他打暈,其實是非常明智的選擇啊。
“你小點聲,”羅杰抬了抬手,“既然你已經(jīng)康復了,我們也幫到頭了,你可以打馬回去,愛去哪兒去哪兒。”
“不!不!不!”查打連續(xù)喊了三聲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是我做的不對,我不該在那日峽谷對夸納大人動手,是我的錯誤,看在祖靈的份上,我愿意做你一輩子的奴仆!”
說完,查打龐大的身子開始彎腰,準備單膝下跪,嚇得莉莉婭跳開,躲在羅杰的肩膀后面。
羅杰沒有阻止,他哪需要阻止,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查打毅然決然地跪在羅杰面前,碩大的雙臂青筋彌漫,生生靠蠻力撐破了捆住雙手的牛皮繩。
屬于布洛人的奴仆簽訂儀式,此時被查打完美演繹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