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快停下來!快停下來!’羅杰驚駭地看著這些碎肉吃進嘴里。最難堪的一幕還是發生了,他咬碎了大補之物,強烈的膻味兒直沖腦門,汁水爆開流淌了一地。
所幸骨頭并不是溫迪戈的食物范圍,直到尾骨掛著的最后一縷肉被他吸吮干凈,溫迪戈才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
‘閣下,吃完了嗎?’羅杰小心問道。
‘這僅僅是肉食,用來滋補我的肉身,’溫迪戈咂咂嘴說道,‘還有魂食。’
魂食?
只見溫迪戈控制著羅杰的臂膀,將這具碎裂一地的骸骨掀開,像是乞丐一般,徒手挖著骨頭,將埋在上面的骨頭連連拋到半空,差點砸中旁觀的鄧肯他們。
“那么大一坨肉呢?”鄧肯盯著羅杰仍然不見漲的肚子,對這個違背物理的現象表示無法理喻。
他的臉色慘白,艾蓮最先反應過來,瞧見鄧肯肚子溢出一滴滴黃色的油脂和紅血,深綠色的草藥敷在肚子的缺口,只能起到一個消腫止血的作用。
她無法預測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也不敢去想象可能馬上來臨的場面。這個非常機靈、對所有人都照顧有加的胖子叔叔,很可能就要馬上死了。
他在二十分鐘前,為了救包括艾蓮的幾十個部落土著,撿起羅杰留下的雙刃長柄斧就砍向美洲獅的后腿,導致它失去了大部分行動力,才能讓兩條釘刺帶牢牢扎進它的身體內。
又是一聲老人的大笑,這一聲非常刺耳,眾人見到羅杰下顎的裂口浮現一個詭異弧度,他徒手從顱骨蓋那兒勾出一團紫色的云朵,氤氳紫色暗光,甚至有一張痛苦的貓臉,時而晃過云的表層。
“這是大羅耶的分魂,”羅杰挺直了背,注意到了周圍倒抽涼氣的聲音,不由將嗓音變得神秘起來。而溫迪戈已經收回了意志,羅杰重新占有身體的控制權。
羅杰靜靜地等待,果不其然,后腦一陣瘙癢,他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一小片顱骨碎片飛了出來,往外伸出了一只粗壯的黑手。
所有人都大叫一聲,紛紛往后撤退幾步。艾蓮趕緊向她們擺手,示意不會有什么意外發生,夸納大人是我們的人。
那個斷臂的新領袖,是年近三十的女子,她是圖雅的表姐,此刻丟下了長矛,帶頭開始下跪起來。
羅杰的雙瞳染成了黑色,眼白被馬上覆蓋,他這次卻能控制身體,在美洲獅的骸骨堆面前轉過身,平靜地看著一個接一個跪下去的山貓女子。
不過,他沒有享受勝利的喜悅和眾人的朝拜。
打敗阿羅耶所附體的美洲獅武士,不是靠他一個人完成,他僅僅是給與了最后一擊。他攬功,但不會獨吞。
一大片倒塌的灌木叢,以及因為美洲獅劇烈反抗釘刺帶的拉扯而攪爛的地底淤泥,有的飛在了部分女孩的面龐,有的飛進了河灘,這里幾乎凹陷了一大塊泥地,幾乎讓方圓五十碼的河岸成了空心狀。
他短暫地問溫迪戈有什么方式可以幫到大家,得到一個答復后,他很快笑了起來。
“是你們的功勞,才讓大羅耶分身落敗,”羅杰注視跪下來的眾人,還有緊靠一顆樹樁坐下去的鄧肯,他的語氣趨于誠懇,不復先前溫迪戈的狂妄,“它現在遭受重創,很難再對你們產生威脅了。”
說完,羅杰的腦后黑手一下將紫色云拽進了腦子,羅杰止不住地怪叫,他自己熟悉這一幕,前世去酒吧抓那些貼了小紙片的吸毒者,他們就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總是亂叫。
這是LSD的癥狀,和麻葉吸食者不同,麻葉吸食者通常會劇烈咳嗽,并且產生濃烈的饑餓感。羅杰現在還記得這些知識,讓他產生了一瞬間加以利用的想法,畢竟這個世界,這個年代,娛樂方式非常單一。但最后還是打消了主意。
溫迪戈在腦內咀嚼的聲音籠罩了腦海,很快,一只嶄新的黑手從他腦后生了出來,黑色濃稠的不明液體如同羊水,滴落在地下的淤泥里。
兩只手,猶如實質,幾乎都等同于羅杰的身高。它們的五指瘦長,指尖尖銳,令羅杰重心不穩,往后摔了下去。
還好兩只黑手撐住了地形,羅杰感到自己被它們拖拽,爬上了這片淤泥的斜坡,來到眾人面前不到半米。
已經有人被嚇得癱軟在地,只有當先一個長得很成熟的姑娘,攔住了羅杰。她的左臂斷掉了,還有鮮血不斷滲透出別人給她臨時纏上的布條。
‘閣下,你剛剛在我腦子里說的,可以控制我的血族之力,將他們的傷口堵住,滋生新的肌膚出來?’
‘不太準確,’溫迪戈打了個飽嗝,慢悠悠地說:“我可以用你的霍爾斯血織出新的肢體出來,就像蜘蛛織的網。”
蜘蛛?羅杰猛地想起自己做的兩個夢——都是關于布里少尉的夢境,夢中的羅杰,自己好像化作了一只人體內的蜘蛛,能移動到布里少尉的眼球晶狀體后方,這對他來說相當于鏡子,看到布里少尉眼中映出的畫面。
我怎么感覺,自己幾乎要五毒俱全了……羅杰苦笑,先是能夠通過特殊機制召喚蛇,再是夢中變成了蜘蛛,這與他印象中的吸血鬼相去甚遠。
難道這個年代的吸血鬼不喜歡躺在棺材板?著一襲黑袍,像個大BOSS那樣召喚無邊無際的蝙蝠?那得多帥啊。
羅杰心底嘆了口氣,驅散了腦中的想法,轉而對這個叫圖朱的姑娘說道:“我可以幫你治療傷口。”他緩緩地說:“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請揭開布條。”
他同時在腦海里問道:‘閣下,這確定沒問題嗎?我的血如果能讓她長出肢體,豈不是感染了我的血毒?血仆……’
‘你廢話太多,小鬼,’溫迪戈冷笑,‘沒錯,如果只是你用血織出他人的肢體,他沒多久就會中了血毒,但通過我溫迪戈種下的媒介,可以給新生肢體覆上一層膜衣,防止你的血液感染他人。’
羅杰不再廢話,靜靜看著圖朱的反應。
圖朱本來要拒絕,她或許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但身后的人都擠在她旁邊,一定要她接受治療。
圖朱半晌才咬牙接受了羅杰的幫助,她扭過頭去,讓其他人緩緩撕開帶血的布條,觸目驚心的傷口接觸空氣,瞬間讓她激生滔天的疼痛,疼得無法無天,令她再也承受不住,一下癱倒下來,好在有人扶住了她。
這是戰場興奮勁兒過去了的緣故,所有人都會這樣,注意力集中在傷口上,滯后的疼痛會馬上隨之到來。
按照羅杰的理解,處理斷肢傷口的流程是多階段性的,需要經過加壓止血,無菌處理,紗布包裹的醫療過程。
哪像現在這樣,如此的野蠻,連布條都不知道哪里撿來的,或許都有蟲子爬過的痕跡,骯臟無比。這幾乎是百分百會感染死亡。
他坐在地上,壓下腦袋,兩只黑色的手臂探過了他的頭頂,在圖朱的臂膀斷口處停留。
這雙來自邪靈的手,讓眾人都不敢靠近,圖朱更是害怕得閉上眼睛。
只見它們的指甲就像針管一樣,噴灑出了點點的黑色液體,瞬間刺進了圖朱的斷口。
慘叫聲一下比一下高,羅杰都快要聾了,他認為,不實行全麻,就這么粗暴開刀,委實不太好……他其實什么也沒干,靜靜看著溫迪戈的手在圖朱血肉模糊的傷口里攪拌,其他人都在他的指示下,拼命壓住掙扎的病人。
鄧肯在艾蓮的攙扶下,看著這可怕的畫面,連腿都站不穩了。
羅杰這會兒正好轉頭,親切地對這個胖子喊了一聲。
“別急,下一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