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薩斯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由于羅杰在斷崖和深谷之處歇息,他見不著深遠的天際線。好在夜空的靛藍逐漸暈染為橙紅,大致推斷此時約早晨六點。
他的思路變得遲緩,嘗試移動手指頭,只能勉強彈動大拇指和食指;呼吸聲清晰地刺入兩耳,他漸漸用口呼吸,因為感到鼻塞了。
我感冒了嗎?羅杰苦笑,他光膀子熬了一夜,盡管溫度一直不低,著涼的幾率也不能說是零。
他整整一夜守在了兩個女孩,和早已化為余燼的篝火旁邊。她們的呼吸聲此起彼伏,鼾聲更是震天動地,他懷疑斷崖上的碎石要砸下來,把三人全埋了。
在鼾聲當中,羅杰眉毛忽地皺起,他聽到山谷隘口,離這里不到二百步遠的地方,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起來吧,有不速之客。”羅杰在第三天的清晨,終于開口講話了。
只不過,嗓子卻顯得有些沙啞,直接被鼾聲蓋了過去。
沒人起來,他艱難地扭頭,發(fā)現(xiàn)莉莉婭沒蓋衣服,自己的襯衣早被她丟到一旁,腳架在了艾蓮的頭上;艾蓮的頭被姐姐的腳后跟蹬了幾下,還在咂咂嘴,居然沒被蹬醒。
“你們,窩草。”羅杰忍不住爆了一句家鄉(xiāng)話,他緩緩爬動身子,像是毛毛蟲一般蜷縮腰部,膝蓋壓垮了篝火的灰燼,濺起一大片煙灰。
他直接撲到了莉莉婭的懷里,砸得她瞬間瞪眼,開口就要尖叫。
好在羅杰及時舉手按住了她的嘴,腦袋從她柔軟的小腹抬起來,迅速說道:“有人來了,你趕緊帶艾蓮繞到山谷的后方,在那里看情況,變老鷹帶她飛離此處。”
羅杰昨天夜里便檢查過了,山谷這里雖然空間狹隘,將天空擋住了一半,但蜿蜒的小徑有七、八條之多,從山谷南面入口的龜裂大地,通往山谷北面出口的砂石平原。
根據(jù)辛西婭女士給的地圖顯示,山谷北面已經離紅河不到三十英里,地處德克薩斯的北方。
“明白,”莉莉婭脖頸緋紅一片,也不知道在害臊什么。但她很快收斂了心神,側耳傾聽,根本沒聽到外面什么動靜,她決定相信羅杰的感官判斷。
嗯?這家伙嗓子怎么啞了?
莉莉婭仔細看著羅杰時,揉揉眼窩,發(fā)現(xiàn)他的上半身起了紅痱子,淋巴,肩頸,胸口,和臂膀,紅痱子像是紅色的蠕蟲,印在了他的肌膚。
“你這是……得了天花?不對吧,我沒聽過血族有皮膚病,”莉莉婭訝異,“你怎么全身紅一片,白一片,身上全是斑疹?”
“什么?”羅杰眨眨眼,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和肚子,愣住了。
他開始天旋地轉,倒在了莉莉婭的旁邊空地。
乏力感如惡魔侵襲他的四肢與主干,羅杰顧不得自己得了什么病,他只想應對馬上到來的危機。
艾蓮被這動靜驚醒了,她掀開罩袍,本來還想伸個懶腰,看見羅杰這副慘狀,頓時嚇了一跳,連忙爬到了他的身邊。
“夸納大人,”艾蓮用手撫摸羅杰赤條條的胸口,僅僅幾秒就確診了病因:“你這是過敏了。”
過敏?我前兩天什么植物和動物沒接觸過,我連人血都喝過,堂堂一個吸血鬼總不能對人血過敏吧?
難道是牛血的問題?羅杰猛然看向已經被艾蓮堆疊在墻角的臟器與肉塊,眉毛皺得更深了。
昨天進食最多的便是牛血,喝了相當于三品脫的血(約1420毫升),相當于超大咖啡杯的容量。
他想起了艾蓮的草藥,先不談有沒有用處,眼下有危機需要處理。
“你快帶艾蓮跑,”羅杰情急之下說道,他聽到的腳步聲動靜已經越來越明顯了,“往左邊山谷深處的小道跑,別往隘口跑。”
然而,當他爬出這塊平坦地,往外探頭,那個預備為三人跑路的小徑,居然變?yōu)橐粔K褐色的巨石,入口詭異地消失了。
他呼吸一滯,猛然想到了昨天黃昏時的一幕,一塊與大地融為一體的巨石,再下一秒變色,伸縮成為一只沙漠色的巨型角蜥。
兩頭堵,跑不掉了。
且自己因為血液過敏,感覺渾身乏力,雖然沒有瘙癢之處,但由內到外,內臟和肌肉都有萎縮的癥狀,可能站起來跑幾步都夠嗆。
更別提護著身后的“旅人”了。
“我們這里是死角,他們拐個彎才能看到這塊狹小巖壁,”羅杰眼珠子一轉,趕緊對莉莉婭說道,“你快變成小老鼠,他們現(xiàn)在只知道我和艾蓮的存在。”
羅杰昨晚已經解釋了他倆偶遇角蜥酋長,那會兒莉莉婭已經拐入了山谷,注意到了異常,沒讓野牛群大部隊發(fā)現(xiàn)自己的蹤跡。
“是花栗鼠!”莉莉婭生氣了,鼓起了嘴。
但她聽話地變身了,身體化為白霧,驀然一變——
一條白班棕色花栗鼠剛要華麗麗地轉個圈,就被羅杰抓住了尾巴,三下五除二,將它埋進了篝火的煙灰堆里。
“我先說對不起,咳咳,”羅杰沙啞地說道,“你躲煙灰里面不要冒頭,等我們被抓走,你可以想點辦法。”
艾蓮捂住了嘴,拍了拍羅杰的肩膀:“大人,他們來了。”
羅杰很是自然地從煙灰堆上起身,手在下巴處搔了搔癢,扭頭面對已經圍堵過來的角蜥戰(zhàn)士。
他匆匆一撇擱在地上的罩袍,暗道一聲糟糕。
沒這罩袍,她變回人會不會一絲不掛?莉莉婭這人很容易害臊啊……
來不及了,什么都沒來得及收拾,她的馬鞍,毛絨娃娃,咖啡杯;艾蓮的水袋,骨刃;自己的襯衣,以及準備用來風干貯存的牛犢碎塊——都在地面擺的到處都是。
那個如一頭公牛大小的流火酋長,此刻變回一個紅光滿面,白發(fā)蒼蒼的老頭。他穿著大雁羽毛扎成的灰色長袍,不同于野豬部落的黑色油彩,酋長的額頭涂抹紅褐色油彩,這應該是身為角蜥部落的戰(zhàn)士標識。
他的身后,跟著八個張弓搭箭的角蜥戰(zhàn)士,額頭同樣有紅褐色油彩,其中兩人背上掛著長矛。
“是流火酋長,”羅杰傻呵呵地笑了,咳嗽了兩聲,對艾蓮說道,“主人,他們是不是來接我們去吃好吃噠?”
艾蓮挪動屁股,悄然將篝火堆擋在背后,聞言馬上抬手,捏了捏羅杰的耳根。
“流火酋長,您是我們的客人!”艾蓮行了一個很標準的布洛人禮儀,羅杰也連忙跟著去做,但動作非常遲緩,差點一屁股摔到了篝火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