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豌豆瘦得跟骷髏似的,但他足夠高,有6.30英尺(1.92米),左眼缺少聚焦,只有牛奶絲狀的眼白,看起來很瘆人。
“他左眼看不見,以前在野外打獵被蛇咬了,后遺癥和白內障差不多。”麥克雷迪向金主布里介紹了自己的員工。
小面包站在大豌豆旁邊,身材敦實,很矮,只有5.35英尺(1.63),矮了大豌豆幾乎一頭,金主只能從他狡黠的眼神中判斷,這人可能比較機靈,起碼不是個傻子。
無論怎么說,布里少尉略微有些失望,難怪這家公司經營不善。
公司三個人,包括兩個牛仔,高的反應有些遲鈍;矮的則連騎上一匹馬,他都懷疑費勁;而最后一個老的,只要不是因為酒精中毒死在了路邊,就謝天謝地了。
他握著一柄木勺,挖著鑄鐵鍋里的辣燉黃豆往嘴里送,黃豆上灑了一堆培根丁,他聞著再也沒有作嘔的感覺。
右手端著麥克雷迪為他重新打來的涼水。少尉一邊咽黃豆,一邊喝水,實在是太餓了,斯文的禮節見鬼去吧。
大豌豆,小面包和他們的老板麥克雷迪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咽了咽唾沫。
燉這一鍋東西,足夠他們吃兩天了,這食量他們從未見過。
麥克雷迪還在用抹布擦拭地下和墻壁的血跡,這血的味道竟然比尋常的血難揮發。他很想問問少尉是不是得糖尿病了,但礙于金主的慷慨,他決定把一切不滿都咽回嘴里。
兩個牛仔只讀了兩年書,基本相當于文盲。事實上一個正經受過教育的牛仔,本身就是矛盾。
所以,麥克雷迪自己從倉庫拿了布滿灰塵的筆和紙,雖然他的單詞量也不大,但是腦海里那些經手過的熟人名字,他能寫出來,再不濟也能標標首字母縮寫。
動筆之前,少尉忽然提了一個限制——必須得是在神圣教堂做過禮拜的信仰者,比如誰誰兒子受了洗禮,誰在去找牧師懺悔了自己的罪過,誰的犯罪共事者死刑前找牧師寬慰過心靈……
這個范圍,縮小了不少,也不一定是虔誠的信徒,和教會有過關聯都算。麥克雷迪這么一盤算,只有不出二十個人符合少尉的要求。
“哈斯凱爾縣,科林小鎮,里斯·李,強奸犯,坐了七十分鐘的牢,我記得這家伙坐的牢時間最短。”
“哈斯凱爾縣,科林小鎮,本杰明,失手打死了某個百姓的兒子,坐了三年牢。”
“哈斯凱爾縣,銀色奇跡織布廠,這里是供應奧斯汀和休斯頓等大城市的野牛皮布商所在地,老板湯姆·瑞迪,八年前屠了紅河保留地一個聚落五十人,是劊子手……”
老騎警寫在這里,抬頭問布里少尉,“已經金盆洗手,地位不低的脫罪者,也要寫上去嗎?”
他不知曉這名單到底要干嘛,但寫上去的時候,總有一股懸賞名單的既視感。
“當然寫上去,”布里少尉把最后一口豆子塞進嘴里,無比滿意地打了個嗝,“遲來的正義也是正義,你把這些人寫上去,我們帶上趁手的好家伙,今晚開始一一拜訪,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這話說的不明不白,但麥克雷迪已經明白了布里的意圖。
所以,在他寫完第二十個人的名字時,攤手表示不干了:“我不想殺他們,這些人罪不該死,退一萬步說,我已經退休了,這時候再走執法的程序,處決他們,根本不符合聯邦法律的規定。”
布里少尉的笑容越來越瘆人,他向站在原地發呆的大豌豆招了招手,讓他蹲下來。
大豌豆看了看騎警,他沒有主見,當即要征詢老板的意見。
“你,哎,你還是聽他講話吧,老天。”麥克雷迪叉腰,嚼著一根紙煙,就去找家里的蠟燭點煙了。
“大豌豆,”布里少尉直視大豌豆的眼睛,問道,“你多久沒找老婆了?”
大碗豆的鷹鉤鼻像是被一個暴力的石匠硬生生鑿出來的,應該有墨西哥人的血統。
“一直沒找著,”大豌豆開始哭喪著臉,“科林小鎮三家酒館的娼姐兒可以當老婆,但她們每次都找我要錢,我現在身上只有兩個銅板,所以娼姐兒當不了我的老婆了。”
短短幾句話,讓少尉愣了一下又一下。
“聽著,”少尉搖了搖頭說道,“我身上有很多錢,只要干完這一票大的,你可以得到二百塊的酬勞。”
大豌豆不敢置信,看向布里少尉,頓時覺得他比老板偉大百倍。
畢竟他每個月只有三十塊的酬勞,還欠發了兩月。
“小面包,”少尉讓滿臉崇拜的大豌豆退下去,向一旁站著的小伙問道,“你也聽到了,和我干完這一票大的,你也有二百塊錢的酬勞,找老婆就輕而易舉了。”
“我不找老婆,”小面包撓撓頭,對少尉訕笑道:“拿完這筆錢,我去奧斯汀學一門手藝,這是我的夢想。所以,布里先生,這活我是干定了,絕對讓你滿意。”
“很好,”布里少尉沒想到這兩人這么好忽悠,于是拍拍手,自己從餐桌上站起來,接過小面包提前準備好的毛巾,仔仔細細擦拭了嘴巴。
他把桌子上老板留下的名單,折好放進自己的口袋。從廚房后門走出去,來到了后廊,發現麥克雷迪一直在偷聽。
“可你只有三百塊錢,那沓鈔票怎么也分不開兩堆二百塊錢給牛仔。”
少尉把方才搶過來的柯爾特手槍,還給了這個疑心較重的天空驚雷老板。
他緩緩說道:“三百塊只是定金,誰說是全部,我準備了整整兩千塊錢,剩下全部都是你的。”
麥克雷迪整個人石化了。
“你讓我怎么相信你?”
“這是劉易斯堡的軍人肩章,我是北方聯邦步兵團派來西德克薩斯領地駐守的軍人,我的名字是布里·杰裴遜。”
一塊刻著老鷹圖案的肩章就這么擺在了老騎警面前,令他神色一陣變幻。
“具體的詳情你不必知曉,只要知道這是一次秘密行動,名單上的人在死亡執行名單里,他們涉及到了教會和聯邦政府之間的沖突。”
老騎警不信也得信,他看到這個肩章的刺繡不像假的,于是也沒多問,直接叫兩個牛仔拿出了所有槍械火器,包括獵槍和步槍,改造過的手槍,備好彈藥。
一行四人來到后院的馬廄時,意外發現一匹陌生的白馬在吃草。老板再三確認,這似乎不是他們公司的財產。
“這是我的馬,”少尉有些不好意思,“我提前踩點了,因為科林小鎮附近就你們一家公司能接私活,我便先把馬放在了這里。”
“好漂亮的馬,”大豌豆撫摸這匹閹馬的鬃毛,說道,“它叫什么名字?”
“莉莉婭,”少尉笑道,“像不像一個金發少女的名字?”
小面包噘嘴,表示不理解,“一匹閹馬居然叫這么少女化的名字,很奇怪。”
四個人看著天空的星星,夜色已經很晚了,但他們仍然開始了旅途,騎上馬后,在老騎警的帶頭下,從一個東南方向離開,遠離了公路和驛站的范圍。
畢竟這次行動很不光彩,起碼麥克雷迪是這么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