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婭·霍爾斯,這是約翰霍爾斯年齡最小的女兒,我記得她,”鄧肯看到落款,卷起的眉毛更加上揚,“她在卡森上校到任之前,就是霍爾斯家的外交官,我們劉易斯堡三年前,讓我想想,辛西婭來和前任上校交涉,借用了二十名軍人來搭建堡壘。”
“凱文上校嗎?他和老約翰關系不錯,”卡森手指敲著桌板,敲得鄧肯心臟疼,“他后來得了黃疸病,在德克薩斯很要命,所以就調到別的地方了。”
這時一名士兵在營帳外大聲宣告:“上校,兩名中士從領地回來了,沒有莉莉婭·薩格女士,布里少尉也不在。”
下午三點的領地邊境仍然忍受毒辣日光的侵蝕,門簾上翻,8.2英尺的巨獸走了出來,他的牛皮軍靴踩在砂地上毫無聲響,宛如一頭輕巧前行的雄獅。
斜眼睥視這名士兵,卡森開口說道:“他們自己沒腿嗎?讓你來報告。”
“不是,上校,”士兵仰頭看著這個上校,現在連軍裝常服都不穿,只有襯衫大開的領口暴露濃郁的黑卷毛,顯得無比粗獷,他喉結滾動著,口吃道:“他們……他們,把自己肩章撕了……說自己沒完成任務,不想當兵了。”
卡森冷哼一聲,直接邁開腿走向劉易斯堡營地外的廣場,士兵差點避之不及被膝蓋頂翻。
廣場在跑步訓練的士兵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偌大的空地只有兩個坐在地下的中士。
“上校,”其中一個中士看到大步流星走來的巨獸,捂著自己腫脹的臉蛋,斷斷續續地說:“莉莉婭女士,她,她把布里少尉擄走了。”
但卡森沒聽完,就一腳踹中了瓊斯中士的胳膊,這個力道控制得剛剛好,只是“咔”地一聲,讓他肩膀脫臼了。
聽到旁邊哥們兒的慘嚎,中士杰里德立馬張開手,求饒道:“上校,我們受命折返霍爾斯堡,已經等了老半天沒見莉莉婭的蹤跡,結果她沒從西邊被布洛人破開的防彈大門出現,反而從霍爾斯家的地下密室冒了頭。”
“地下密室,霍爾斯堡有地下密室?”
上校將將一巴掌甩到杰里德的發梢,又生生止住了手勢。
“是的,請上校務必聽我們講完,”瓊斯齜牙咧嘴地說,“莉莉婭從那個密室搬運一袋袋奇奇怪怪的粉狀物,袋子上寫著什么花粉,難怪我們白天沒發現密室的入口,原來是被她用火爐擋住了。”
卡森自然不會說他進都沒進霍爾斯主宅,所有活計都交給屬下去做——他受夠了陰暗逼仄的房子,光是保持彎腰都要他的老骨頭受罪。
因此,上校想起了昨日白天自己做了什么:悠閑地在霍爾斯院子煮起了咖啡,和一個從未見過的印第安混血少年聊天搭話。
他現在才想起來超大咖啡杯還落在院子里。
“她搬的是魔花粉,”卡森語氣放緩,“按照神圣教會的教規,這些都要回收到當地教堂做秘密處置,不能流通交易市場。”
“不是的,”杰里德面色慘白,小聲否認:“她親口說過要報復你,說你經常給她吃辣的食物,比如辣燉土豆和辣燉鷹嘴豆,所以她真的打算去故意賣魔花粉,鍋讓你背。”
卡森深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這兩個中士在撒謊。
可是,腦海浮現了那個脾性刻薄古怪的少女,以及她瘋狂獰笑在記事本上記錄自己一言一行的場面。
她好像確實會做出這種事,僅僅討厭辣,就想報復自己。
卡森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早知道雇一個會做甜食的意大利廚子,就好了……
“她擄走布里少尉的目的是?”卡森已經隱隱知曉了答案,當下只是想求證。
瓊斯眼神一陣閃爍,低聲說:“布里少尉對莉莉婭女士心生愛慕,莉莉婭女士利用這一點,逼迫他去科林小鎮經手交易。當時在霍爾斯的客廳,她慫恿少尉去倒賣這些違禁品,少尉不答應,她直接毆打少尉,又把我們給打了。”
“一個十八歲沒滿多久的女孩,就能把你們打成這慘狀?”
兩個中士的身上各處確實掛了彩,尤其檢查到他們的臉頰兩側,有纖細的手掌印,這倒是符合她手的形狀。
“莉莉婭女士來自神圣教會,我們不可能反抗,上校,請你換位思考,我們當時究竟敢不敢動手,看在瑪利亞的份上!”
瓊斯在上校面前居然敢抬高了聲量,滿臉都是不服,咬牙望向上校的臉龐。
杰里德也聲淚俱下,跪在他面前挺直了背:“瑪利亞只會看在教徒的份上。”
“她搬運了多少袋魔花粉?布里怎么跟她走的?”上校對他們的硬氣無動于衷,隨意問道。
“只有五袋,好像有什么抗牛血過敏版本,”瓊斯說,“莉莉婭脅迫我們把魔花粉袋裝在她的馬背上。”
“什么馬背,”上校打斷瓊斯的話,“裝在她的栗色馬馬背?”
杰里德見瓊斯好像被嗆住了,為了不暴露破綻,馬上說道:“她自己變成了一匹白色的馬,親手殺死了栗色馬和我們的軍馬,就是要給自己拖時間,不讓我們騎馬回來報信。”
“我們是走著回來的。”瓊斯接著道。
“你的意思是,讓布里少尉騎上她變成的馬,從霍爾斯堡溜走了?”
“是!”瓊斯和杰里德異口同聲回答。
卡森獰笑,唇周的花白胡子咧開來,仿佛一根根銀白色的針。
他最后問了一句:“你們怎么了解布里喜歡莉莉婭女士?”
比先前還快的反應速度,瓊斯說:“他在廚房給她留了特殊照顧的食物,除了軍隊晚餐燉烤牛肩峰,墨西哥玉米餅,還有少尉自己準備的番茄焗豆和甜菜腌醬蛋。”
卡森讓跟隨過來的鄧肯去廚房搜,不到三分鐘鄧肯就返回來了,手里端著橢圓的扁瓷盤。
他接過瓷盤,仔細檢查了放涼了一夜的食物,因為氣候燥熱不易貯存,燉肉和汁水都有淡淡的臭味彌漫。
“番茄焗豆,好久沒吃了,”卡森捏起小湯匙,挖了一勺橙黃色的焗豆送入嘴中,細嚼慢咽,皺了皺眉說道,“太甜了,我討厭甜食。”
他把盤子送到二人的面前,讓他們吃,這是一道命令。
兩名中士不明白狀況,但仍然用手挖著吃,一口口撕開燉柴了的肉,嚼著爆汁的蛋。老實說,雖然有異味,這頓算是美食,填飽了他們日夜勞頓的肚子。
直到盤子的食物被吃干抹凈,卡森才慢悠悠地招手,讓剛剛被調來的射擊隊排成一列,走過來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十幾聲槍聲響徹云霄,二人根本沒經過正經的審判,在無盡的恐懼中倒在了地下,徹底斷了氣。
鄧肯被嚇得肚子的肥肉亂顫,小聲說道:“上校,這根本不符合《戰爭條例》。”
上校沒有否認,和鄧肯已經走在回營帳的路上。
“特殊時期特殊照辦,”卡森說,“他們明顯在騙上級,違反了軍紀。”
“你怎么知道的?”
“莉莉婭的自尊心很脆弱,”卡森拉開門簾,走到角落的衣架,準備穿上雙排扣藍色軍服,腰間佩刀,槍套扣上,儼然一副上校的正式打扮。
“她會變成馬讓大老爺們騎?”卡森笑了,“我寧愿相信太陽打西邊出來。”
鄧肯覺得有道理,看上校忽然換上了雷厲風行的作風,問道:“我們這是要去霍爾斯堡檢查情況?”
“我需要你去一趟霍爾斯堡,帶上五個騎兵,”卡森說,“我去一趟科林小鎮,排查那里的情況,如果莉莉婭和布里真的在那里出現,身為神圣教徒,我有辦法揪出她的軌跡。”
鄧肯沒辦法不遵命,他應了一聲,就要出去整裝自己的行頭。
“哦對了,”卡森沖了上來,巨手包住了矮南瓜的腦袋。矮南瓜以為陰天來了,全身一片涼意。
“你在霍爾斯堡要仔細檢查,有沒有一具混血印第安人的尸體躺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