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蓮傻傻的站在原地,牽著躁動不安的馬。
方才羅杰吸食了她的血后,對她們二人匆忙交待了一個計劃。這個計劃以她為中心,需要不留破綻——
“我在這里!”艾蓮招了招手。
一頭長著碩大獠牙的野豬轟隆隆走了過來。這頭野豬簡直能塞滿酋長的帳篷,只比另一個族人黑腳武士小上一圈。
褐色皮膚在太陽的光澤下冒煙了,流露難聞的皮臊味兒。它的獠牙丑陋不堪,從猩紅的嘴里下顎頂翻出來,歪歪扭扭。
它的濕潤豬鼻使勁嗅了嗅空氣,在艾蓮身前的空地拱翻了砂土。
棕色馬徹底受驚,高高抬起前蹄,將艾蓮絆倒。
就在馬蹄踩著艾蓮的瞬間,野豬爆發了可怖的勢能,猛地撞向馬兒,使其身軀頃刻響起了密密麻麻的骨裂聲,整匹馬被撞飛到半空。
艾蓮嚇得抱頭,陷入了野豬覆蓋的龐大陰影里。
“人呢?”腥氣從嘴里冒了出來,形成一陣風吹亂了艾蓮的黑發,把她的羽冠卷飛了。
艾蓮已經習慣了這個氣味,忍著害怕,起身上前握了握野豬的獠牙。
“那個惡魔?他已經被你嚇跑了,我們回去吧,黑矛武士大人。”
“我的眼睛不好使,但不要懷疑我的鼻子和耳朵。”黑矛粗聲粗氣地說,“給我看看你的手腕。”
艾蓮伸出了右手,手背和手腕都無比細膩。
“左手。”
艾蓮勉強笑道:“我沒受傷,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布洛人只剩下你一個武士了,族人需要你出來主持局面。”
那雙通紅的眼怒睜,她后退半步,將左手的手腕展示給他看。
刀傷的豁口還在溢出鮮血,艾蓮搖搖欲墜,她一直在強撐身體。
“你帶我回去吧。”她乞求道,“但我走不動路了,你能為我包扎傷口嗎?”
黑矛皮膚上的剛毛正要收縮,完成恢復人類的步驟,卻忽地停了下來。
“你跟隨黑珍珠研習草藥術有一年了,為什么需要我的幫忙?你身上的草藥袋呢?”
艾蓮啞口無言。
黑矛接著說道:“你是不是放血給那個白人喝了?”
“沒有,我不想被他玷污,所以想要結束自己的性命,但你及時趕到了,他已經被嚇得無影無蹤。”
艾蓮打斷他的話,手摸著黑矛鼻子上的黏液,惹得他差點打了噴嚏。
“所以,我非常感謝你的及時出現,”艾蓮真摯的回答道,“你今晚就可以娶我,酋長會答應的。”
艾蓮從長裙上的腰布取出一包蓍草布袋,打開后是白色的花瓣碎末,正好取材野豬鼻子上的黏液,捧起碎末就著黏液揉搓,簡單的止血藥就做好了。
她強忍暈眩將黏糊糊的碎末按壓在手腕,止住了血。
黑矛看完這一切,眼神逐漸熾熱。
他的剛毛再次收縮,粗糙的毛孔蒸發熱氣,皮囊像癟飛的氣球縮小,熱氣漫漫當中,黑矛走了出來。
他打著赤膊,下半身只纏了條粗布,就這么光著腳靠近艾蓮。
艾蓮也倒退了幾步,這個舉動被認為是無禮的,一下讓黑矛怒氣沖天。
“你在抗拒我?”
他剛問完,還沒眨眼,渾身上下寒毛炸開。
頭頂掠過了一道黑影,黑矛抬頭看見了一只老鷹俯沖下來。
那只老鷹抓著一個男孩,此刻松開了鷹爪。男孩瞬間墜落,手里拎著一把長矛,變作比他們鴨尾箭高超太多倍的箭矢,在黑矛的世界里驟然放大。
噗嗤一聲,借助數百英尺產生的慣力,羅杰準確無誤地把長矛貫入黑矛首領的后背。
他壓到黑矛的背部,雙膝砸入了地面,也想起了輕微的骨裂音。
但這次他很快站了起來,骨裂的膝蓋正飛速復原,沒過幾秒,他就走到了艾蓮的身邊,一起看向地面的死人。
絕對死的不能再死了。
羅杰很滿意自己的想法,艾蓮依然處于震驚中,無法想象野豬部落強大的黑矛武士,就這么離開了人世。
已經被長矛貫穿胸口的黑矛,整個人深陷一道土坑,嘴里滲出了因為內臟碾碎而變黑的血。
莉莉婭也在這時降落下來,變回了金發少女。她大口喘著粗氣說道:“你這個計劃太陰毒了。”
羅杰不滿這個回答,“為什么你認為我的計劃陰毒?”
“你這是借助他們土著的信任,欺騙他變回人類。”莉莉婭話鋒一轉,“我說陰毒是在表揚你,并不是貶損,我喜歡陰毒。”
她呵呵笑著,嘟起了嘴巴,好像在期待什么。
羅杰瞧了莉莉婭一眼,明白了她是想接受贊揚。
他滿意地說道:“我以后不強迫騎莉莉馬了。”
兩人就這么爭吵起來,一旁的艾蓮根本聽不懂,但不難判斷他們的語氣,是十分輕松寫意的。
她笑了起來,注視這片夏日炎炎的大地,沒有因為武士的失去而惋惜,反而如釋重負。
布洛人的未來,與她何干?
在黑珍珠講述的布洛人歷史里,從未誕生過一個女酋長。她的命運如果按照既定軌線進行下去,只有嫁人,成為一名強大戰士的妻室,背負著生下強壯后代的使命。
而且個中艱險她已經見證過了——黑矛的上一任妻子就是她的堂姐姐,因為難產而死去。
她將腦子復雜的想法驅散,決定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謝謝你,”艾蓮側過頭笑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羅杰感激艾蓮的解圍,他發現自己竟然吵不過莉莉婭。
“這是我們共同的困難,你的功勞更大,所以我們更該謝謝你。”
他拍了拍艾蓮的肩膀,真誠地回答道:“羅杰,你叫我羅杰就行,沒有姓氏”。
他現在渾身充斥著使不完的精力,來自人血的補充,徹底讓他的自信膨脹起來。
他覺得,甭管莉莉婭之后做什么打算,他屆時早就溜到夏月部落的大本營去了。
據他猜測,夏月部落恐怕是最強大的科曼奇部落之一,而隸屬布洛人的野豬部落已經強大至此了,卻還是被科曼奇人攆著跑。
神圣教會也并沒有對原住民采取了什么強制性措施,起碼從表面看,教會只針對血族。
“你接下來想飛回去劉易斯堡,對嗎?”羅杰問莉莉婭,“你擔憂的是吸血造成的血災,可你也看見了,只要牙齒不接觸人體,喝人血根本不擔心后顧之憂。”
莉莉婭卻沒有立即搭話,反而牢牢盯著羅杰的臉。
她深吸口氣,改變了主意:“我還是決定跟你走。”
“為什么?”
“黑暗生物的結局從來不是圓滿的,”莉莉婭緩緩說道,“你是唯一不受陽蝕影響的血族。”
“那又如何?”
“我相信,你帶來的變數將不可想象,我一定要記錄你的成長,直到你在我面前死去。”莉莉婭又翻開了熟悉的牛皮記事本,在羅杰面前晃了晃。
“所以你成了我的記事官啊,”羅杰苦笑,“基特·卡森上校的魅力都無法留住你嗎?”
一陣劇烈的腥鳳刮來,莉莉婭和艾蓮還未反應過來怎么回事,便被羅杰一左一右夾在了腋下。
兩邊的景象向后退去,她倆驚懼地豎起耳朵,聽到一聲飽含憤怒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