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津通識讀本:未來(中文版)
- (澳)珍妮弗·M.吉德利
- 1778字
- 2025-03-05 16:58:23
從柏拉圖到列奧納多·達·芬奇
公元前那個千年的中期,人們的未來觀發生了轉變——從依賴先知和女預言家傳達神的旨意,轉向古希臘和古羅馬文化中以人為中心的烏托邦想象。薩金特在“牛津通識讀本”書系的《烏托邦主義》一書中告訴我們,較早的烏托邦經典神話幻想了一個存在于過去的黃金時代,柏拉圖和維吉爾(前70—前19)的古希臘和古羅馬烏托邦故事則不同,它們有關人類創造的社會。
這一脈的烏托邦傳統給人們帶來了希望,因為它更加現實,且關注人類如何自行解決食物、住房、衣服、安全等問題,而非依靠自然或眾神。
柏拉圖在《理想國》(前380)中不僅談及了教育問題和男女兩性在社會中的角色,也設想出一個由哲學家統治的理想而和諧的國家。薩金特將其描述為“最接近理想社會的形態”。他對維吉爾筆下的阿卡迪亞也作出了類似的評價:“在那里,更美好的世界由人類的活動所創造,而不僅僅是眾神的禮物。”他進而指出,維吉爾的《牧歌·其四》標志著烏托邦從過去的黃金時代向未來時代的轉變。
古羅馬時代,人們逐漸明確了過去和未來之間的區分。德·茹弗內爾指出,古羅馬哲學家馬爾庫斯·圖利烏斯·西塞羅(前106—前43)區分了facta(已完成和可以被視為確定之事)和futura(即將發生卻尚未完成之事)這兩個詞。德·茹弗內爾繼而又指出,不存在關于未來的科學,因為“未來不是處于‘真或假’的領域,而是處于‘可能性’的領域”,或者他稱為“可能未來”的領域。雖然時間理論家可能會批評德·茹弗內爾對“已成事實”和“未來事項”的理解過于簡單化,但這兩個概念只是起點,為其預測藝術中更加復雜微妙的概念奠定了基礎。
宏觀歷史學家約翰·加爾通和索海爾·伊納亞圖拉認為,中國哲學家司馬遷(前145—前90)是最早的未來主義者之一,因為他繪制了“天運”的循環周期,分布在30、100、300和1000年的時段上。值得注意的是,司馬遷和西塞羅的文字雖然在時間上僅相隔幾年,卻代表了從循環性時間觀向線性時間觀轉變時期的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觀。
在所謂的黑暗時代和中世紀,人類探索未來的旅程中只能找到少數幾個路標。基督教神學家和哲學家希波的奧古斯丁(354—430)是首個在線性時間的框架內提出烏托邦想象的人,此時線性時間相對而言還是新生事物。公元426年,奧古斯丁的作品《上帝之城》問世。奧古斯丁在書中根據當時的基督教教義,提出了一個基于愛的烏托邦未來社會的構想。
又過了幾百年,下一個重要的烏托邦幻想家才出現。12世紀后期,西西里修道院院長和神秘主義者菲奧雷的約阿希姆(1135—1202)預言地球將經歷三個大紀元。他預測第三紀元將以1260年為起點,其時地球上將發生信仰的大變局。奧古斯丁和約阿希姆二人對未來的觀念截然相反,對此荷蘭社會學家和政治家弗雷德·波拉克在《未來的形象》(1955)一書中提供了重要見解。波拉克認為奧古斯丁的烏托邦是柏拉圖式的理想,試圖通過將人世提升至天堂的形態來重塑它——將其精神化為上帝之城。在奧古斯丁的未來里,人類在統御萬物的上帝和勢力強大的教會面前處于被動的地位。約阿希姆的第三紀元則與之形成鮮明對比,人類負責通過行動來改變地球。約阿希姆的方法啟發了歐洲托缽修會,并促成了“社會烏托邦主義和烏托邦社會主義”的出現。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正是1260年,即約阿希姆預言第三紀元開始的那一年,英國哲學家、修士和數學家羅杰·培根(約1220—1292)出版了《工藝與自然的奧秘》一書。羅杰·培根(不像400年后的那位弗朗西斯·培根)名不見經傳,卻預見到科學知識有一天會讓人們發明汽車、直升機和機動船。克拉克曾在《未來的模式(1644—2001)》一書中引用了培根的《工藝與自然的奧秘》中的一段文字,我放在這里:
……人們可以制造汽車,從而在不借助動物的情況下以驚人的速度移動……飛行器也能制造出來,由人坐在這機器中間旋轉某些引擎,人造的機翼就能像飛鳥一樣搏擊空氣。
19世紀,羅杰·培根的科學著作重見天日,被視為弗朗西斯·培根開創的實驗法的先驅之作。然而,他的《工藝與自然的奧秘》更多地屬于煉金術作品而非科學著作的范疇。而在我看來,它是科幻小說的原型。
在羅杰·培根的作品問世一個世紀后,北非阿拉伯歷史學家伊本·赫勒敦(1332—1406)寫下了《歷史緒論》(1377)一書。宏觀歷史學家向我們指出,這本書中闡釋了一種關于社會變革的循環性理論,即游牧征服、鞏固、衰敗、腐朽和進一步征服的循環模式。而未來到底是進步、衰落,還是僅僅是重復循環,在21世紀的今天仍是熱議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