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館穹頂熄滅第五分鐘，顧明軒在望遠鏡目鏡里看見了自己的命運。那些本應靜止的星子突然開始游動，獵戶座腰帶上的三顆恒星劃出蜿蜒軌跡，最終在西南天際拼出個鯨魚圖騰——和林淺夏素描本扉頁的圖案完全重合。

“設備故障！“社長陳宇拍打著赤道儀，紅色激光筆在夜空中亂晃。顧明軒退到天臺邊緣，后背貼上冰涼的鐵質水箱，聽見下方美術樓傳來斷續的小提琴聲。這是《沉思曲》的第三小節，總在升F調時走音。

他摸出手機拍攝異常星軌，取景框突然掠過抹克萊因藍。林淺夏像只夜行動物般從通風管后方鉆出，白色帆布鞋無聲地碾過水泥地上的煙蒂，懷里抱著的牛皮紙袋滲出深藍顏料。

“美術樓宵禁了。“她蹲在顧明軒剛架設的折射望遠鏡旁，指尖輕叩目鏡罩，“聽說這里能看到室女座星系團？“

顧明軒聞到她發間殘留的松節油氣息，混著某種金屬銹味。當他調試焦距時，林淺夏突然將冰涼的掌心貼在他手背：“往東偏23.5度。“這個角度讓他想起地球自轉軸傾角，而她的體溫正透過皮膚滲入他的腕表齒輪。

星云在視野中逐漸清晰，他卻注意到異常：本應呈現淡紫色的M87星系核心泛著詭異的藍光，如同林淺夏畫中的深海。更離奇的是，那些本應隨機分布的矮星系，竟排列成斐波那契數列。

“像不像鯨群遷徙？“林淺夏的呼吸掃過他耳廓。她不知何時用熒光筆在天臺地面畫出星座連線，仙后座的“W“形被改造成躍動的鯨尾。顧明軒正要開口，樓下突然射來刺目的白光。

“誰在上面！“保安的吼聲驚飛棲在避雷針上的夜鷺。林淺夏抓住顧明軒的手腕沖向消防通道，她的素描紙在疾跑中漫天飛舞。在安全門閉合前的剎那，顧明軒看見飄落的紙張背面都印著相同日期：3月21日。

兩人蜷縮在通風管道內時，林淺夏的銀鈴發繩勾住了他的紐扣。月光從百葉窗縫隙滲入，在她鎖骨處切割出斑馬紋。顧明軒發現她脖頸掛著條細銀鏈，吊墜是把微縮黃銅鑰匙，齒紋形狀與常見鎖具完全不同。

“你的校園卡。“他摸到褲袋里冰涼的硬物，卡面溫度異常低。林淺夏接過的瞬間，鯨魚掛件突然發出幽藍冷光，映亮卡套上手寫的詩句：「當星子溺斃于鏡湖，守夜人將打撈沉沒的經度」。

次日清晨，顧明軒在實驗課中途溜去鏡湖北岸。晨霧中，他找到林淺夏遺落的素描紙，上面用針管筆繪制的星圖竟與昨夜故障設備顯示的完全一致。更詭異的是，在北斗七星的位置，有人用口紅寫著極小的數字：119.5°E 32.2°N。

這個坐標讓他血液凝固——正是臨江大學所處的經緯度。當他轉身時，看見湖心島的老柳樹下站著穿克萊因藍衛衣的身影，林淺夏正將某種閃著磷光的粉末撒入湖水，漣漪中浮現出無數微縮的鯨魚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