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膽的脊背重重砸在尸堆上，腐肉碎骨飛濺。小荷蜷縮在他懷里，鎖骨處的妖紋已蔓延至眼角，在黑暗中泛著血光。地穴深處傳來鐵鏈崩斷的轟鳴，腥風裹著硫磺味撲面而來。

“裝神弄鬼！“田大膽揮動妖刀劈向虛空，刀鋒上的金瞳突然劇烈震顫。血色刀光掠過之處，巖壁上的苔蘚瘋狂生長，轉眼結成張人臉——正是白日里暴斃的趙鐵匠！

“楚家罪血...“苔蘚人臉發出沙啞笑聲，“三百年了，你們竟敢回來...“

田大膽猛地將妖刀插進人臉口中。腐殖質爆開的同時，整個地穴突然亮起幽藍鬼火。他終于看清那些堆積如山的骸骨——每具尸身的胸腔都被掏空，取而代之的是朵青銅蓮花。

“九瓣冥蓮...“小荷突然開口，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回響，“冥河老祖的永生祭壇。“

話音未落，地面開始劇烈震動。尸堆轟然塌陷，露出下方十丈見方的血池。池中浮沉著數百具青銅棺槨，棺蓋上皆刻展翅玄鳥。最中央的巨棺被九條鎖鏈懸吊，此刻正緩緩升起。

“楚昭南！“鎖鏈盡頭的黑影發出咆哮，“你騙得了天道，騙不過本尊！“

巨棺炸裂的瞬間，田大膽拽著小荷滾到巖壁凹陷處。飛濺的青銅碎片深深嵌入石壁，其中一片擦過他耳際，留下火辣辣的傷口。

血池沸騰如煮，站起個三頭六臂的怪物。左邊頭顱是青面獠牙的惡鬼，右邊是寶相莊嚴的佛陀，中間卻是張俊美如妖的少年面容。它六條手臂各持法器：降魔杵、人骨幡、青銅鼎、招魂鈴、血葫蘆，以及一柄刻滿符咒的斷劍。

“三尸魔尊！“小荷突然抱頭慘叫，妖紋如活蛇般鉆進她的瞳孔，“不要看它的眼睛！“

已經遲了。田大膽與中間那顆頭顱四目相對，恍惚間看見紅衣女子在火海中起舞。那女子轉身的剎那，竟與小荷有七分相似！

“楚紅綾...“魔尊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你終于來陪為父了...“

妖刀突然發出刺耳鳴嘯。田大膽驚醒時，發現魔尊的降魔杵已抵在眉心。千鈞一發之際，小荷撲上來咬住魔尊手腕，尖牙竟撕下塊漆黑腐肉。

“孽障！“魔尊的佛陀頭顱怒目圓睜，人骨幡卷起腥風將小荷掃飛。田大膽趁機揮刀斬向血池，刀氣激起十丈血浪。魔尊的六件法器同時亮起幽光，在血浪中結成卍字佛印。

“鐺！“

妖刀斬在佛印上的瞬間，田大膽感覺全身骨骼都要碎裂。刀鍔處的金瞳流出血淚，刀身裂紋密布。魔尊的斷劍已刺到他喉前三寸——

“叮！“

霜魂劍氣如銀河倒卷，將斷劍擊偏三寸。白璃踏著冰蓮飄然而至，道袍染血，手中捏著半截破碎的玉符。

“三尸魔尊...“她劍指中間頭顱，“你的命星三百年前就該滅了。“

魔尊的惡鬼頭顱發出桀桀怪笑：“玄天閣的小丫頭，也配論天命？“它揮動血葫蘆噴出滔天血海，池中青銅棺槨紛紛炸開，跳出無數青面尸鬼。

白璃并指抹過霜魂劍，劍身浮現北斗七星紋路：“冰河世紀！“

極寒劍氣橫掃地穴，血海瞬間凍結。尸鬼們保持著撲殺的姿態被封在冰晶中，宛如詭異的琥珀。田大膽趁機背起昏迷的小荷，妖刀插進冰面借力滑向出口。

“想走？“魔尊的佛陀頭顱口吐梵音，冰層應聲炸裂。白璃悶哼一聲，唇角溢出血絲。田大膽腳下一空，墜向沸騰的血池。

生死關頭，妖刀突然自主揮出。刀鋒劃過掌心，田大膽的血濺在刀身金瞳上。狂暴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他眼中世界突然變得緩慢——能看清血滴懸浮的軌跡，聽見十丈外白璃紊亂的呼吸。

“破！“他迎著魔尊的降魔杵沖去，妖刀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入佛陀頭顱的眉心。佛光炸裂的瞬間，魔尊發出凄厲哀嚎，剩余五件法器同時轟向田大膽。

白璃的劍光后發先至。霜魂劍刺入少年頭顱的剎那，她突然僵住——那張臉竟與記憶中的師兄重疊！

就這瞬息遲疑，魔尊的人骨幡已洞穿她左肩。田大膽怒吼著抱住魔尊腰身，妖刀順著脊柱一路劈下。黑血噴涌中，他看見魔尊胸腔里跳動著三顆心臟：一顆漆黑如墨，一顆金光璀璨，還有顆血紅如玉。

“楚紅綾...“魔尊的俊美頭顱突然流淚，“殺了我...“

妖刀貫穿三顆心臟的瞬間，整個地穴開始崩塌。白璃揮劍劈開墜落的巨石，抓住田大膽的衣領沖天而起。在他們腳下，血池化作漩渦，將魔尊殘軀與青銅棺槨盡數吞噬。

三人跌出地穴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白璃以劍撐地，肩頭的傷口泛著黑氣。田大膽癱在亂石堆里，左臂爬滿蛛網般的黑紋，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為什么救我？“他盯著白璃的背影。

女修沉默著扯開小荷的衣襟。少女心口處浮現玄鳥刺青，與地穴石碑上的圖案一模一樣。“楚紅綾，楚昭南之女。“白璃指尖凝出冰刃，“三百年前為封印魔尊，自愿化身妖紋容器。“

冰刃抵住小荷咽喉的剎那，田大膽的妖刀已架在白璃頸側：“你敢！“

“冥河老祖用十萬生魂喂養魔尊，唯有楚家血脈能徹底殺死它。“白璃的劍尖同樣指向田大膽心臟，“你剛才斬滅的不過是具分身。“

仿佛印證她的話，地穴深處傳來悶雷般的咆哮。小荷突然睜眼，瞳孔變成妖異的豎瞳：“哥哥...快逃...“

白璃臉色驟變，霜魂劍猛地刺入地面。冰霜結界成型的瞬間，五道黑影從天而降。他們身著玄鳥紋黑袍，為首之人手持骷髏杖，眼眶里跳動著綠色鬼火。

“冥河九使...“白璃咬牙冷笑，“來得真快。“

骷髏杖老者盯著小荷，聲音像毒蛇吐信：“恭迎圣女歸位。“

田大膽將小荷護在身后，妖刀上的金瞳滲出黑血。白璃突然塞給他半塊玉玨：“帶她去哭魂林最深處的古槐，玉玨會指引...“

話音未落，骷髏杖老者揮出漫天鬼火。白璃揮劍迎上，霜魂劍氣與鬼火碰撞出刺目強光。田大膽趁機背起小荷沖進迷霧，身后傳來老者的獰笑：“逆命者，你逃不出天命！“

古槐樹洞內，田大膽用妖刀撬開暗格。玉玨與凹槽吻合的剎那，樹身浮現出星空圖。小荷突然咬破指尖，將血抹在妖刀金瞳上：“以楚家血，開天門路！“

星空圖化作漩渦將二人吞噬。最后一瞥中，田大膽看見白璃被骷髏杖貫穿右腿，卻在笑——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冰山美人露出笑容，比哭還讓人心顫。

虛空亂流里，小荷的體溫急速下降。她貼著田大膽耳畔呢喃：“小心...赤練...“妖紋突然暴起，在她眉心結成火焰圖騰。

當田大膽墜落在妖域邊境時，九條赤色狐尾如晚霞鋪滿天空。嫵媚女聲從云端傳來：“小郎君，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