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開這個地方
- 暮云春曉
- 東風梨花白
- 2150字
- 2025-03-19 22:13:18
陸清晏的效率在籌備婚禮時展現得淋漓盡致。從婚紗店到珠寶行,再到婚慶公司,每個環節都像精密的齒輪咬合運轉。南曉跟在他修長的身影后,看著他用低沉的嗓音與司儀敲定流程,用鋼筆在合同上簽下名字時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忽然想起大學實驗室里那些按程序運轉的精密儀器——精準,卻沒有溫度。
中午在餐廳落座時,水晶吊燈的光暈落在陸清晏棱角分明的側臉,他將菜單遞給南曉時,金絲眼鏡后的目光罕見地柔和了些:“想吃什么?”南曉隨意點了兩道清淡的菜,看著他利落地合上菜單交給服務員,忽然注意到他腕間的機械表正以分毫不差的節奏跳動。
“婚禮的事......”陸清晏將骨瓷茶杯輕放在碟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柄,“陸家有些顧慮,不便大操大辦。”他停頓片刻,鏡片后的眸光似有歉意,“我知道女孩子大多期待盛大的儀式,但抱歉,這點我無法滿足。”
南曉垂眸望著杯中沉浮的茶葉,喉間泛起苦澀。她想起大學室友婚禮上的漫天白紗與親友的祝福,想起自己曾在日記里描繪的浪漫場景——然而此刻坐在對面的男人,連一場像樣的婚禮都吝于給予。但她很快揚起溫婉的笑:“這樣挺好的,我不喜歡熱鬧。”
陸清晏凝視她片刻,忽然伸出手,替她拂去肩頭飄落的發絲。這個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讓南曉渾身僵硬,卻見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說到:“那就好”。他的指尖殘留著雪松香水的氣息,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兩人隔開。
婚后的生活果然如南曉所料,平靜得像一潭死水。陸清晏每日早出晚歸,書房的燈光常常亮到凌晨。南曉則在中學教書,日子過得波瀾不驚。直到那個春雨綿綿的傍晚,陸母的到來,打破了這虛假的平靜,也成了南曉的噩夢。
“曉啊,你嫁進陸家都三個月了,肚子怎么還沒動靜?”陸母坐在客廳沙發上,保養得當的手指敲著檀木茶幾,“清晏是獨子,陸家的香火可不能斷。”南曉攥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茶湯在杯中蕩起漣漪:“媽,我們......我們還年輕,想先過兩年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陸母嗤笑一聲,從自己的手包里掏出個雕花紅木盒,用命令的語氣對南曉說到:“把這個喝了,老中醫開的方子,專治不孕不育。”南曉看著盒子中黑乎乎的藥汁,胃里泛起一陣惡心,她難受地對陸母說:“媽,我身體挺好的,不需要....”
“讓你喝你就喝!”陸母突然拔高聲調,“陸家娶媳婦可不是擺設,連生孩子這點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回蕩,驚得南曉手中的茶杯重重地落在茶幾上,茶湯濺濕了沙發巾。
當晚陸清晏回家時,南曉正蜷縮在臥室飄窗上發呆。他換下西裝,走到她身邊坐下,嗅到她發間若有若無的中藥味,問到:“媽又給你灌藥了?”南曉點點頭,喉間哽咽:“清晏,我不想喝那些藥,我......”
“喝就喝了,別讓媽生氣。”陸清晏打斷她的話,指尖揉著眉心,“她年紀大了,盼孫心切,你順著她些。”他的語氣像在處理公文般冷靜,卻讓南曉的心沉入冰窟,這樣的日子簡直是噩夢。
次月,南曉在醫院驗孕時,握著化驗單的手不住顫抖。她正想給陸清晏打電話,手機卻先響了起來。“曉啊,媽給你燉了補品,趕緊回來喝!”陸母的聲音透著異樣的熱切。
南曉到家時,玄關處擺著陸母的鱷魚皮手包。她慢慢地走進餐廳,看見桌上那碗黑漆漆的藥汁,胃里立刻一陣翻涌,她忍住惡心說到:“媽,我懷孕了,不能亂吃藥。”
陸母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不容置疑地說到:“就是懷孕了才更要補!這藥是保胎的,快喝!”她舀起一勺藥汁,遞到南曉嘴邊。南曉偏頭躲開,藥汁濺在她雪白的連衣裙上,像一灘刺眼的血漬。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聽話!”陸母生氣地站起身,推了南曉一把,手腕上的玉鐲撞在桌沿發出脆響,“我這是為你好,萬一孩子有個三長兩短......”
南曉一時不防,被陸母推倒在地,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絞痛,她踉蹌著想要扶住桌角,卻只能看見陸母驚愕的臉在眼前晃動,下身漸漸漫開的溫熱讓她意識到什么,淚水模糊了視線,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她一陣眩暈:“我的孩子......”
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鼻,陸清晏趕來時,南曉正蜷縮在病床上,她蒼白的手指攥著染血的裙擺,一個人發呆,充滿了破碎感。他有些遲疑地不敢上前,最終還是在她身邊坐下,西裝上帶著外面的冷風:“醫生說....”
“是個男孩。”南曉打斷他,聲音空洞得不像自己,“兩個月了,已經有胎心了。”她轉頭看向他,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衣襟上,帶著些許恨意說到:“陸清晏,你媽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陸清晏的喉結動了動,握住她冰涼的手:“我會處理的,你別難過....”
“處理?”南曉冷笑一聲,抽回自己的手,“你總是說處理,就像處理公文一樣。可那是我們的孩子啊,是活生生的人命!”她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回響,驚得護士探出頭來。
陸清晏沉默片刻,摘下眼鏡擦拭鏡片:“媽也是無心的,她不知道你懷孕,她不是故意的......”
“無心?”南曉突然笑起來,笑聲里帶著凄厲的顫抖,“她逼著我喝那些來路不明的藥時,怎么沒想過我可能懷孕?陸清晏,你永遠在維護你的母親,可我的孩子呢?他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
淚水模糊了視線,南曉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她想離開這里,離開陸清晏。陸清晏伸手想拉她,卻只抓住她飄落的發繩。他望著手中那根沾著血跡的粉色發繩,喉間像塞了團棉花,許久,才低聲喚道:“南曉....”
走廊盡頭,南曉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唯有消毒水的氣味在空氣中蔓延,仿佛在祭奠那個未出世的生命。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年來是怎么過的,每天都是渾渾噩噩。她內心急切地想要逃離這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