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問道：“你說的那個小姐妹，該不會就是和王磊有關系的那個吧？”

女人秀眉微蹙，說道：“王磊是誰？”

隨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說：“你說那個在安康小區發現的死者？我小姐妹的手機的確也在案發現場，我以為她讓我來接她，代表事情結束了呢。”

我追問道：“她就是用的那個手機號給你發的短信嗎？可是那個手機不是在警察這里嗎？”

秦來像是意識到了什么，連忙打開自己的辦公抽屜，隨后拿出一直手機，疑惑地說：“手機在這里啊。”

一邊說著，他一邊檢查手機，結果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好奇問道：“怎么了？”

“真的有這條短信，可這手機一直放在我的抽屜里。”秦來淡淡道。

他摸了摸下巴，喊了一個人過來，讓那人將手機拿過去，看看是不是有誰利用技術手段入侵了這部手機，然后控制手機給這女人發短信。

等那個技術人員走了以后，秦來示意女人坐下等一等。

我想了想說：“這里也沒什么等人接的女人吧，除了……”

女人冷冷掃了我一眼，對于我的拐彎抹角很不耐煩，她說：“除了什么呀？說清楚點。”

我說：“除了剛拉回來的那具女尸之外……”

女人一愣，秦來一拍桌子，說：“你知道你那個小姐妹失蹤前穿的什么衣服嗎？”

她撩了撩頭發，淡淡道：“不知道，她經常不見人，我們已經蠻久沒見了。”

我好奇道：“可你跟她關系不是很好嗎？你還用她的手機注冊滴滴賬號呢。”

她看著我，似笑非笑地說：“小弟弟，成年人的友情就是這樣的，就算關系好，也不一定非要每天都見面的，好嗎？”

被她稱為“小弟弟”，我感覺臉紅得厲害，低頭不敢看她，只是從嗓子里發出輕輕的“哦”的一聲。

秦來這時說：“好了，關于這一點我們之前已經調查清楚了。許小姐，我們之前在淮河里打撈出來一具女尸，死者身上除了一件白色的吊帶之外，什么都沒穿，目前我們正在通過指紋DNA對比，檢測對方的身份。”

原來這女人姓許啊。

許小姐秀眉微蹙，看不出有多擔心，說：“應該不至于這么巧合吧？”

“我也希望她不是你要找的人。”秦來說著，示意她在這邊等一會，然后就去處理其他事情了。

原地只剩下我和許小姐，氣氛一時間變得十分微妙。

她轉身去墻邊的長椅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單手撐著下頷，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給她看得渾身不舒服，問她干啥呢？

她說：“沒啥，就是好奇，你之前開車的時候不是喜歡偷偷摸摸看我呢嗎？怎么現在反倒拘謹了？”

我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燒了起來，說：“我哪有……”

頓了頓，我沒話找話地說：“不過，你真的好喜歡紅大衣啊。”

她突然笑了，她的笑中透著羞澀和喜悅，和我之前看到的她的敷衍假笑完全不同，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她說：“我前男友說紅色天生是因我而存在的，我覺得他很有眼光。”

前……前男友？

我坐在她身邊，突然有些內疚。

一個女人，在和一個男人分手后，還穿著他最喜歡的顏色的衣服，她應該很長情吧？我卻把她當成了那種女人，還想讓警察把她抓起來，讓她丟臉，簡直太齷齪了。

我情不自禁地說道：“對不起……”

她奇怪地問道：“干嘛要跟我道歉？”

我回過神來，“啊”了一聲，支支吾吾地說沒什么，然后就不說話了。

她也沒再說話，而是掏出一根煙，無視一旁的禁煙提示，遞給了我，我擺擺手，她輕聲笑罵了一句“慫包”，然后就點燃煙，吞云吐霧起來。

大概今晚太忙了，所以沒人上前提醒她。

我當然不會多嘴多舌，只是，當我偷瞄她的時候，還是被她抽煙的樣子給美到了。倒不是多么美艷不可方物，就是她瞇著眼睛的樣子，在騰騰煙霧中有種難以言說的墮落的美感。

我很少看到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會有這種氣質，無論是笑，還是神情寡淡，她這張標致的臉上，總是帶著一種很頹廢的感覺。

總之就是很喪，而且是那種看透一切的喪。

真是個謎一樣的女孩。

我們就這樣沉默著坐到了凌晨，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秦來急匆匆地來了，手里還拿著報告。

看他的樣子，我就知道八成有結果了，人也精神了，趕緊站了起來，問道：“出結果了？”

秦來點了點頭，神情異常的凝重，他說：“原本因為死者面目全非，需要利用指紋庫里的指紋進行DNA指紋對比，才能確認對方的身份，但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利用失蹤者劉璐璐……”

說到這里，他看向許小姐，卻給我做了個解釋，說：“就是這位許小姐那個失蹤的小姐妹，她的指紋和死者對比，結果，完全吻合。”

許小姐看上去很有精神，好像已經熬夜慣了，在聽到秦來的話后，她先是一愣，隨后淡然地說：“是嗎？”

秦來審視著她的表情，意味深長地說：“許小姐似乎一點也不難過。”

我心下一沉，是啊，她這表情也太輕松了吧？

誰知道，許小姐卻語出驚人，她淡淡道：“我早就知道她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

秦來皺起眉頭，追問道：“什么意思？說清楚點。”

許小姐說：“她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絡女主播，表面上是主播，其實，只要男粉絲肯給她花錢，她就可以滿足他們的任何條件。我這么說，你們明白了吧？”

我和秦來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她繼續說道：“但是她其實有一個固定的大金主，那個金主很有錢，就是年齡比較大，五十幾歲了，她跟我說那方面基本也不行了，所以她出來不光是為了賺錢，還是為了求刺激。”

我看女人面不改色的說著這些，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這時看了我一眼，突然問道：“你臉怎么紅了？”

我窘迫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秦來又將主題拉了回來，說：“那你知道那個金主的身份嗎？”

許小姐搖搖頭，說：“璐璐的防備心很重的，她怕我們幾個姐妹揭發她，所以啊，把那個大金主藏得嚴嚴實實的，我們只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并不知道他是誰。”

說完，她嘆了口氣，問道：“我可以看看她嗎？”

秦來搖搖頭，說：“抱歉，無論是從案件的角度，還是從為你考慮的角度，我都不建議你看死者。”

我低聲說道：“是啊，你要真看了，估計得做一個月的噩夢。”

許小姐瞪了我一眼，倒也沒堅持，說：“那好吧，不過你們最好盡快聯系她的父母，雖然她那對重男輕女的狗父母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但畢竟少了這么一棵搖錢樹，嘖嘖……”

她突然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叫人摸不著頭腦。

我感覺很不舒服，原本對她的那點好感蕩然無存，因為我覺得，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作為對方的朋友，對方死后，她的態度都太輕慢了，甚至于說，她缺少對生命的尊重。

只是一邊覺得她這樣不好，一邊，我又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有著怎樣的經歷，才讓她在花樣的年華里，養成了這種古怪的性格。

就在我胡思亂想時，秦來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我知道了，不過許小姐，在案件沒查明之前，你最好不要離開南城。”

“知道了。”許小姐說著，看了我一眼，沖我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我很想跟上她，不過被秦來拉住了。

他問我要干嘛？

我一愣，是啊，我要干嘛呢？我和這女人沒啥關系，似乎也沒啥理由，去探究她的過去。

只不過，我總覺得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一點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