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搬到了秦來家。
臨走前,憨厚的房東要給我清算房租和押金,被我拒絕了,他還連聲跟我道謝。
他以為我是因為嫌棄這房子發(fā)生了兇殺案,才不在這里住,不要錢是因為同情他中年喪子,卻不知道,我很有可能是害死他們獨子的人,我根本無顏面對他們,即便秦來不收留我,我也會搬出去。
當(dāng)然,如果不是因為兇手還逍遙法外,我愿意代替他們的兒子,好好地孝順?biāo)麄儯皇翘觳凰烊嗽福F(xiàn)在我留下來,只會害了他們。
言歸正傳。
秦淮的家在一個比較高檔的小區(qū),這里的安保系統(tǒng)很好,外人根本不準(zhǔn)進來。
坐在干凈敞亮的大廳,我有些局促地看著秦來,問他我這么住進來會不會打擾到他的生活。
他給我倒了一杯水,沒有了辦案時的嚴(yán)肅,溫和地說:“不要多想,其實讓你住來這里,除了保護你之外,也對我們辦案有好處。如果你真的是兇手的目標(biāo),他一定還會再出手的,只要他敢踏入小區(qū),我就能把他揪出來。”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明白他這是想利用我引蛇出洞了。
這讓我心里舒服了一些,起碼自己還沒有廢物到一點價值都沒有。
吃過飯后,我就去洗了個澡,然后,我拿出了那個骨灰盒。
我始終想不明白王磊為啥要置我于死地,會不會是有人逼他這么做的?但是我的關(guān)系網(wǎng)簡單,也從沒得罪過什么人,到底是誰非要我的命呢?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秦來敲了敲房門,說他要出警,我問他我能跟著去嗎?
他想了想說可以,估計也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
路上,我問秦來大晚上的又出啥事了,他說淮河那邊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現(xiàn)在正在打撈呢。
我嘆了口氣,說這段時間真是不太平啊,也不知道這次的死者是自殺還是她殺的。
秦來瞄了我一眼,半真半假地說:“只要不和你這個案子扯上關(guān)系,不管是兇殺案還是他殺案,都能讓我們松一口氣。”
我知道,他說這話絕對沒有輕視死者的意思,而是因為,如果死者再和我這個案子扯上關(guān)系,兇手就是連殺三人了,而警方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摸到,上面給的壓力可想而知。
我說應(yīng)該不至于吧,除了王磊和房東兒子,我也想不出還有誰能因我而死了。
秦來沒說話,他的臉色很凝重,我也就沒敢再說什么。
半個小時后,我們到了淮河邊上。
淮河很大,發(fā)現(xiàn)尸體的地方是在一處坡道下面,此時這里已經(jīng)圍滿了人,里面拉好了警戒線。
秦來示意我在警戒線外等著,然后就走了進去。
這時,我看到有人說打撈上來了。
然后,一股腐爛的臭味撲面而來,很多人都捂住了鼻子,有些膽小的,干脆閉上了眼睛。
見證了王磊和房東兒子的死狀,我比以前更大膽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被拖上來的死者。
河邊的燈光昏暗,但我還是清楚地看到了尸體的樣子——只見死者顏面膨脹,眼球突出,五官擠在一起,難以辨認(rèn)容貌,而她的脖子,胸口和腹部也全部膨脹隆起,白色的坎肩小小的掛在身上,感覺就要撕裂了。
總而言之,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被吹起來的大皮球,隨時會爆炸。
法醫(yī)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尸體,我看到尸體渾身呈現(xiàn)污綠色。
強忍著不適,我捂住鼻子,轉(zhuǎn)過臉去。
尸體很快就被抬走了,看得出來,抬尸體的警察特別小心,畢竟這樣的尸體,一不小心磕著碰著,就可能會爆炸,那情景,想想都頭皮發(fā)麻。
秦來示意我跟他一起上車,到了車上以后,他說:“我剛才看你全程盯著尸體看,怎么,不害怕?”
我搖搖頭說:“嗯,可能是因為我是學(xué)法醫(yī)學(xué)的吧,哪怕我只讀了一年,但我在這方面的心理素質(zhì)還行。”
秦來瞇了瞇眼睛,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我狐疑地問他怎么了,畢竟我沒說謊。
他搖搖頭,說沒事,還問我看出什么來沒有?
我只當(dāng)是閑聊,認(rèn)真分析道:“這個人呈現(xiàn)出來的是巨人觀現(xiàn)象,如果死者一斷氣就被丟進水里,或者是單純溺水而亡的,那么她應(yīng)該死亡48小時左右了,這只是我肉眼能夠推斷出來的,具體定論還得聽法醫(yī)的。”
秦來點了點頭說:“法醫(yī)也是這么說的,至于是自殺還是他殺,因為死者身上沒有明顯傷痕,所以需要進一步解剖分析。”
我想象了一下法醫(yī)切開尸體時,尸體肚子爆炸的情況,不由一陣惡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到了局子里,大家都在忙,秦來示意我去一旁坐著,還去把我的手機拿給了我,并且告訴我,技術(shù)部說,沒辦法查到是誰給我發(fā)的短信,但既然對方會給我發(fā)短信,后面說不定還會主動聯(lián)系我,讓我注意一下。
我說我知道了,他就去工作了。
我無聊地坐在那里,昏昏欲睡,過了一會,有人過來推了我一把,我一抬頭,就見一張有些眼熟的臉映入眼簾。
對方是一個30來歲的中年人,他看著我,問道:“你不是王磊那個好朋友嗎?”
我點了點頭,問他是誰?
他在我身邊坐下,說他也是王磊的朋友,問我不記得了嗎?王磊那會帶我去的一個飯局里就有他。
我不好意思地?fù)蠐项^,說有點印象。
他問我是不是和他一樣,被喊過來調(diào)查的。
我想到秦來讓我詢問情況的事情,點了點頭說是的,不過我啥都不知道。
他嘆了口氣,說他也是,還說,沒想到王磊就這么死了,雖然他倆是好朋友吧,但王磊這么一走,又沒爹沒娘的,欠他的六萬塊錢不知道能還不。
我有些意外地問:“他欠你的錢?”
對方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我別嚷嚷,還說這情況,他們都沒給警察說。
我問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這才告訴我,原來王磊的經(jīng)濟情況很差,那幾個好朋友幾乎都借了五六萬給他,不過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了,大家怕警察因為這事兒,覺得他們有作案動機,所以啊,他們也就沒說。
他還跟我說,讓我千萬別說出去,說出去的話,他們可不會放過我的。
我看著他認(rèn)真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
如果他們真的是清白的,又何必畏懼警察的懷疑呢?也許他們只是不想給自己添麻煩,但一個隱瞞,也許會讓警察走很多彎路,甚至說永遠(yuǎn)錯失真相,那樣的話,王磊豈不是只能白死了?
我很想質(zhì)問他,但我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他們已經(jīng)蒙受了金錢損失,想要少惹麻煩也是人之常情,我沒資格去評判他的對錯。
不過,我真的擔(dān)心他們中,會有某個人不是因為怕惹麻煩,而是因為怕露馬腳,所以才隱瞞事實的,也許,兇手就藏在他們中呢?
這人絮絮叨叨的和我聊了一會,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道:“他那輛車,你還在開嗎?”
我搖搖頭說不開了,那車現(xiàn)在在警局。
他嘆了口氣,說不知道那車能賣多少錢。
我想了想說:“事后應(yīng)該會被處理掉,到時候我會拿這筆錢給王磊辦喪禮,我也不知道他老家墓地的價格……”
一聽這個,他立刻站起來說他還有事,就先走了。
目送他遠(yuǎn)去的背影,我嘆了口氣,可能他以為我想讓他湊錢給王磊買墓地吧,其實我的意思是,如果買完墓地,還有余錢的話,我會拿給他。
算了,王磊已經(jīng)死了,他的朋友圈,我也不想再有交集。說起來,我和這些人一樣,都是為自己考慮的人而已。
秦來這時來到我身邊,問我跟那人都聊了什么,我剛要說話,從門口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聲音。
我轉(zhuǎn)臉一看,就見一個穿著一身紅色大衣的女人站在那里,她穿著黑色絲襪,腳踩高跟鞋,站在一片制服的世界里,顯得那樣的獨特。
我心里“咯噔”一聲,那個女顧客,她又出現(xiàn)了。
她看到我后,只是冷淡地沖我點了點頭,然后徑直走向秦來,掏出了手機。
秦來皺眉問道:“什么事?”
她說:“剛才,我那個失蹤的小姐妹給我發(fā)短信,說讓我來警局接她回家,她人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這里哪有她的什么小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