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玖醒來時，醫務室里已經亮起了燈。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看到司淮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正在翻看一本物理書。

“你醒了？“司淮合上書，“感覺好點了嗎？“

夢玖點點頭，發現自己的燒退了不少。她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已經下午五點了。

“我得回家了，阿婆還在等我。“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等等。“司淮按住她的肩膀，“我送你。“

“不用......“

“你剛退燒，一個人不安全。“司淮的語氣不容拒絕，“而且，我也想看看那棵杏樹。“

夢玖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聽同學說的。“司淮笑了笑，“他們說，你家的杏樹很特別。“

回家的路上，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夢玖走在前面，司淮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莫名覺得安心。

“你經常這樣照顧別人嗎？“夢玖忍不住問道。

“也不是。“司淮說，“只是看到你，就想起我妹妹。她生病的時候，也總是逞強。“

夢玖的腳步頓了頓：“你妹妹......“

司淮沉默了一會，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她去年去世了。白血病。“

夢玖猛地停住腳步，轉身看向司淮。夕陽的余暉中，她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

“對不起......“

“沒事。“司淮勉強笑了笑，“所以看到你生病還逞強，我就特別生氣。生命那么脆弱，為什么不好好珍惜？“

夢玖低下頭，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她想起父親去世時的樣子，想起阿婆日漸佝僂的背影，想起自己每天強撐著的堅強。

司淮輕輕擦掉她的眼淚：“別哭。我妹妹說過，眼淚是珍珠，要留給值得的人。“

到家時，阿婆正在院子里擇菜。看到夢玖身后的司淮，她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慈祥的笑容：“小玖帶同學回來了？“

“阿婆好。“司淮禮貌地打招呼，“我是夢玖的同學司淮。“

“好好，快進來坐。“阿婆熱情地招呼，“小玖，去倒茶。“

夢玖泡茶的時候，聽到司淮在跟阿婆聊天。他說起自己的家庭，說起喜歡園藝的媽媽，卻再沒提起妹妹。阿婆聽得很開心，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那是夢玖很久沒聽到的笑聲。

送司淮出門時，天已經黑了。路燈下，司淮突然說：“明天早上我來接你上學吧。“

“不用麻煩......“

“不麻煩。“司淮打斷她，“反正順路。“

夢玖還想說什么，司淮已經轉身走了。他的背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像一棵挺拔的樹。

回到院子，夢玖發現阿婆站在那棵枯死的杏樹下發呆。

“阿婆？“

“小玖啊，“阿婆輕聲說，“這棵樹，好像要發芽了。“

夢玖走近一看，枯黑的枝干上，真的冒出了一點嫩綠。她伸手輕輕碰了碰，那抹綠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鮮活。

這一夜，夢玖睡得格外安穩。夢里，她看到滿樹的杏花，像一片潔白的云。樹下，父親在向她招手，臉上帶著溫暖的笑。

醒來時，天還沒亮。夢玖走到窗前，看到司淮已經等在院子外面。他靠在自行車上，低頭看著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臉上，柔和而溫暖。

夢玖突然覺得，這個春天，或許真的會不一樣。

然而，當她收拾好書包準備出門時，阿婆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夢玖連忙跑過去，發現阿婆的手帕上沾著血跡。

“阿婆！“

“沒事，老毛病了。“阿婆擺擺手，“你快去上學吧。“

夢玖站在原地，看著阿婆佝僂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陣恐慌。她想起司淮說的那句話：“生命那么脆弱，為什么不好好珍惜？“

窗外的司淮還在等著，而她的世界，卻在這一刻再次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