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視角】
醫院的日子真的很無聊，吃藥，化驗，吃那種一點味道都沒有的飯，晚上繼續靠藥物入睡。
早知會這樣我就不該答應爸爸媽媽說去醫院再看看的。
為了請個假去找他我付出了這么沉重的代價。
“乖乖，今天感覺怎么樣？”
真是可笑的問題，什么感覺？感覺自己要死的感覺。
“感覺還不錯。”
“要不爸爸媽媽辭職來陪你吧。”爸爸媽媽的眼神全是關切，還有悲傷。
自從知道我生病之后他們就一直是這種眼神，我同樣在其他地方看見過。知道我生病的爸爸媽媽的上司，知道我生病的老師，除了那個家伙。
“沒事啦，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嗎？爸爸媽媽買給你？”
“嗯……我想要吃麻婆豆腐~”
“這個不太好吧，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吃刺激食物哦，等你治好了我們一起去吃好不好？”
哼，這時候又不行了？
“好吧，那你們先去上班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好，那你乖乖治病，我們晚上再來看你。”
“好哦~”
……
醫院比學校更像監獄。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犯人，走到哪醫生護士都死死盯著。
像被關押的囚犯。
我想起看過的電影，從床頭找了一只筆往墻上挖了挖。
好吧，這墻看起來不是那種豆腐渣工程。
我又探頭往窗下看去。
嘖，那么高的地方怎么還裝懸窗？縫還那么小。
是怕人跳下去嗎？
好煩。
好無聊。
好討厭。
還是前兩天跟長野呆在一起的時候舒服。
……
我為什么會想到他？
他那天為什么突然就答應要陪我完成死前愿望了？他甚至都沒有問我的死前愿望是什么？他說得對，我們還不熟。他僅僅算是知道我生病而已。
不過沒問也好，這樣無論我想做什么，只要說這是死前愿望就可以了。
……
為什么我在他身邊居然又一種親近感，明明我們不熟，我們也沒有血緣關系，他也沒有和我得一樣的病，這種奇怪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呢？我說不清楚。
我又為什么會在他身邊做出那種行為呢？
那種不知廉恥的行為，那種過分的行為，那種毫無防備的行為……
那種……讓我覺得放松的行為。
那種讓我心臟我才喘息了一下的感覺。
明明我和他其實不熟，頂多算個同班吧，但我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在他面前放松下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有這種感覺，我自己都看不清自己。
說起來我好像還把他砸到腦震蕩了來著。
我有那么重嗎？
沒有吧……
面前的飯菜還是醫院配置的營養餐，很好，很健康，很難吃。
人的離開會給別人帶來什么？
我還沒想明白這件事就已經被扔到這個處境了。
“他是月的弟弟吧，他看上去怎么不傷心啊？”說這話的是來參加姐姐葬禮的同學。
我和月在同一所學校，她是個很厲害的人，和我這種孤僻的性格不同，她有很多朋友，可能是大家說的萬人迷的類型。
“喂，小聲點！”另一個同學捂住了她的嘴巴。
我摸了摸我的臉，確實，在知道姐姐被車撞了之后我好像沒有哭過，我這時候應該哭的，因為大家都在哭。
我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很疼，但我還是哭不出來。
“對不起，我哭不出來。”
我在心里小聲地向姐姐道歉。
學校的生活是無聊的。
無聊的人討論著無聊的話題，什么事情都可以捏造出奇怪的謠言，然后以病毒式傳播開來，哪怕事實不是這樣。
好在圍繞著我和她的謠言隨著她返回學校變小聲了，人們總是這樣，在他人面前總是要偽裝好自己，虛偽的面孔讓人覺得討厭。
從醫院回來之后，她在走廊上碰見我會向我打招呼，而且聲音蠻大的，有不少人把目光投過來，我只能把頭埋下去，被人看著我很不習慣，偶爾還會傳來小聲的議論。
當然，也有些人很大膽地在別人面前議論就是了。
“小柑橘，你這么和那種人混在一起啊？”說話的人和她的關系似乎很好，上次來問我的也是她。
“你說長野同學？”
“對啊，上次你被老師抓了就是和他在一起，還有人說看見你和他一起逛商場呢。”
“啊？這也能被看見？”我和她心里有同樣的疑問。
“這，這些都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啊，那個他導致我意外懷孕，讓我請假去打胎那個傳言也是真的！”
她在胡說什么？！
“喂！長野！我們的關系別人發現啦！”她跳起身來向我揮手。
我已經感受到很多審視過來的目光了，打得我皮膚有點疼。
“小柑橘！你是不是瘋了啊！”她閨蜜狠狠地搖晃她的肩膀。
“不是，你真信啊？”她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的閨蜜。“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嗎？好傷心。”
“沒有...我...哎呀，這不是傳言傳得都太真了嘛，你想想，你們被老師抓了之后前后腳請假，還有人傳說看見你們在醫院那邊的商場逛街，還說你穿著病號服呢...。”
“哎呀，請假是因為我不小心摔跤，撞到他，兩個人一起摔得頭疼，所以請假休息了唄。”
“那一起逛商場呢？”
“正好在醫院碰到了，我給人摔腦震蕩了不得買點東西給人賠禮道歉啊？”
“就那么簡單？”閨蜜同學表情似乎還是不相信。
“唉，果然還是瞞不過鈴音。”她一臉嚴肅，“我真的去打胎了，就是他的孩子！”
“啊！！！小柑橘你到底那句是真話啊！！！”閨蜜同學搖晃著她的肩膀，她只是在隔壁哈哈大笑。
“喂，長野。”隔壁桌的同學湊過來。“你和她在談戀愛嗎？”
“沒有。”戀愛話題在學生里面永遠不會過時。
“放心啦，我不會告訴老師的。”
“真的沒有。”跟她談戀愛的話我不敢想會有多吵鬧。
“欸~感覺你們最近關系很好誒。”
“一般吧。”教室里有點呆不下去了，用上廁所跑路吧。
這里壞掉的不只是鎖，門也因為劣質產品加上風吹日曬的原因生銹壞掉了，只要用點力就可以把門把手底下抽出來。這種事情學校的維修總是十分緩慢，只是拿警示護欄擋在門口。把把手的下面稍微用力以抽，那個鎖住門把手的鐵鏈就可以從下面拉出來，這種門鎖用鎖鏈鎖住就很離譜，負責鎖門的人可能也沒怎么上過天臺吧。
我之前就喜歡在樓頂天臺吃飯，雖然我很多時候不會立刻就吃午飯，只是單純地放空自己的大腦。但是現在她一鬧，在天臺吃飯還可以躲掉大部分的視線。
“哈哈嗨，我就知道你在這里。”她也上了樓頂。
“你上來干什么？”
“找你一起吃飯啊！”
我不理解為什么會來找我吃飯。
“你不是有很多的朋友嗎？”
“我跟她們說來找你吃飯了。”她拿著飯盒一下坐在我身邊，大剌剌地挎著腿，岔開腿的坐姿看上去想路邊攤喝啤酒的老大爺一樣。
“在班上怎么不見你這么坐？”
“在班上肯定不行啊！這么不淑女的坐姿走光怎么辦。”
“那你不怕在我面前走光？”
“你要看嗎？”她伸手抓著裙子微微掀起，一臉壞笑的看著我。
“不感興趣。”
“切，無聊。”把裙子放下，像是整理桌布一樣把裙子鋪平，并攏雙腿，把便當盒放在腿上。打開飯盒，里面都是清淡的食材，西紅柿，黃瓜，胡蘿卜，還有很多看上去就沒什么味道的東西，她嘆了口氣，把我的飯盒搶過去，一邊把她飯盒里的蔬菜往我碗里叉，一邊把我碗里的配菜往她自己的飯盒里扒拉。
“多少給我留一點。”
“為什么，你不是很喜歡吃這個的嗎？”她又把自己碗里的蔬菜往我碗里扒了不少。
“我只是覺得一般，沒有覺得喜歡。”
“好。”她真的很認真地把我碗里的東西分成了兩份，如果不是因為這一份本來就是我的飯菜的話我會感謝她的公平。
“你來找我吃飯沒問題嗎？”
“有什么問題？”
“他們會傳謠言的。”
“哈哈哈哈哈，班里的大美女和那個陰暗男生有什么事情之類的謠言嗎？”她很自信自己是大美女。“對了！你和班上的同學說了我們關系一般吧。”
“對，說起來你不要和我打招呼比較好吧。”
“為什么？你明明說過要陪我完成死前愿望的。”
我不太能理解她的腦回路。“這樣你和你朋友可以回到以前的相處模式，大家不會對我們產生好奇，這樣你生病的事情就更好隱瞞吧，你不怕我一不小心就漏嘴把你的事情說出去嗎？。”
“謠言今天傳地更廣了欸。”
“你知道你還不離我遠點。”
“說到底其實你就是不想被別人搭話吧。”
“對。”
“可是你不是答應了要陪我完成死前愿望嗎？傳出謠言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傳出謠言也是你的死前愿望？”
“對啊，人死掉之后慢慢都會被忘掉，我又沒有什么成就能厲害到讓大家都記住我，那我就換種方式讓大家都記住我咯！”
“什么方式？”
“傳聞和謠言啊！”她把一口飯塞進嘴里“這種東西又容易流傳，又容易被人記住，是我短短人生之中能夠最快，最廣地被大家記住的方式了。”
“這種無聊的東西很快就會被人忘記的。”無論留下來什么，最后都很快就會被遺忘，死了就是死了。
“如果這時候你陪我殉情呢？這樣的話這個傳言就更神秘了，大美女和陰暗男生的故事。以后就有可能會變成別人的談資，被寫進日記里，變成小說創作的題材，還有可能被拍成電影！。”
“你還惦記著那事？”
“不好嗎？反正你也沒多想活的樣子。”
“也是。”
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一邊把便當吃完，她把便當盒往隔壁一放，伸直雙腿伸了個懶腰。
“不用嚼菜葉子真好。”
“沒關系嗎？”
“什么意思？”
“你不怕吐出來嗎？”我想起來上次她吃豬排飯吃吐的樣子。
“哈哈哈哈，你是想起來我上次吃吐了的事情是吧？”她好像看穿了我。
“醫生給我開了讓人不想吐的藥，現在就算想吐忍一忍就好。上次會吐除了犯病之外就是真的吃太多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次便當也是你自己做的是吧？”
“對。”
“手藝不錯啊大廚。”
“感覺有點陰陽怪氣。”
“沒有，我很真誠的。”
“謝謝。”
“那你明天把我的午飯也做了吧。”
“為什么？”
“就算是營養餐，我家里人給我準備的飯菜也太清淡了，我是重口黨。”她看上去有點嫌棄自己的菜品。
“我是清淡黨。”
“那我們交換吧，你吃我的，我吃你的。”
“算了。”那堆東西我能吃不代表我愛吃。
“真是的，那我的死前愿望是想你給我做便當，我要你每天給我做符合我口味的便當，這樣你能給我做午飯了吧？”她看上去似乎有點不爽我的拒絕，我不知道為什么會不爽。
“這也能死前愿望嗎？”
“對。”
“我拒絕。”
“我拒絕你的拒絕！”她伸手在胸前比了個叉，“我想吃麻婆豆腐，你做多一份帶給我。”
“麻婆豆腐我不會做。”
“你上網找教程嘛。”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
“死之前還要天天吃那種東西，我的人生也太可憐了，我的死前愿望之一就是每天吃到正常好吃的飯菜。”
“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吧。”
“辛巴。”她撅了撅嘴。“麻煩你也幫我把碗洗了。”
“不應該是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碗嗎？”以前就是我和月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碗的。
“不好意思，我是不做飯也不洗碗派的。”她認真的說道。
“這是什么偷懶宣言嗎？”
“真好啊...”她來到天臺護欄上向下看，下面應該有很多學生吃完午飯在散步。“真是年輕有活力。”
“感覺像是老奶奶會說的話。”我把她扔在一邊的飯盒整理了一下，這個家伙只是把搶走的配菜吃完了，剩下的蔬菜一點都沒動。
“老奶奶可能比我活得久哦。”
“......”
“喂，長野。”
“怎么了。”
“如果你知道你馬上就要死掉了，你會有什么感覺？”
“不知道。”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那時候覺得很不真實。”她低頭看著樓下的學生。“好像一下子我就不是我了。”
“......”
“很神奇的感覺，我就像是第三方一樣，遠遠地看著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
“......”我很熟悉這種感覺。
“然后就覺得來不及，我還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但是我沒有什么時間了。”
“......”
“后來就是嫉妒。”
“......”
“嫉妒啊，他們都有那么多的時間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和家人在一起聚餐，和男朋友女朋友一起親親，可以去吃自己想吃的東西，可以考慮未來什么的。”
“那你現在應該多和你的家人朋友在一起吧。”
“和他們一起好煩的。”她搖了搖頭。
“一邊哭一邊說什么：不要那么悲觀啊，積極治療啊什么的，但一邊這樣說一邊又使勁滿足我的所有愿望。”她笑了笑：“他們很關心我，但是有點太不真實了。”
“朋友也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情，我一直在她們面前假裝自己還是很健康，要是知道我生病了的話大概率也是和我家里人那樣吧。”
“我覺得我也不能逗你開心。”
“說實話，某種程度上跟你在一起我還蠻開心的。”
“為什么？”我不覺得和別人呆在一起很開心。
“感覺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活得很真實？感覺這些話也只能跟你說？不知道，都有吧，感覺你某種程度上和我蠻像的。”
“哪里像了？”我覺得我和她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
“不知道，感覺而已，和你在一起很舒服。”
“我有那么大的能量嗎？”我不覺得和別人呆在一起很舒服。
“對啊，你很厲害。”她回頭對我一笑。
“我有個地方想去。”
“剛剛那些話就是鋪墊這句話的是嗎？”
“被你發現了。”
“你想去哪？”
“去一個我死之前想去的地方，今天晚上你有空陪我嗎？”
我想起母親反復叮囑我一定要快點回家。
“不下雨的話。”
我不知道她想去什么地方，只是讓我回家把校服換了。
“你要去哪？”媽媽看見我準備出門
“出去一下。”
“你要去干嘛？”
“沒干嘛。”
“光，不要像你姐姐那樣，如果你也走了爸爸媽媽怎么辦？”媽媽又開始嘮叨了。
“我知道了。”我只能捏出一個微笑，告訴媽媽我沒事。
“注意安全。”媽媽還是把我送出家門，雖然她的表情看上去還是很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