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拿了一套衣服給她，這次換成了棉質的T恤衫和短褲。身上的衣服全部扔進洗衣機，畢竟剛剛我們身上全部都沾滿了雨水和泥水。洗好的她的校服和內衣被她掛在了我房間的窗臺上。
在我洗完回到房間時，她先洗完之后拿著吹風機坐在椅子上，看見我進來把吹風機往我這邊一遞，我順手接過去自然而然地給她吹起了頭發。
房間很安靜，除了吹風機呼呼的風聲。
熄了燈，重新躺了回去，她躺在床上，我躺在地上，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和第一次熄燈的時候一樣。
可惜我還是睡不著，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喂，長野。”
“干嘛？”
“我會回學校告訴大家我生病的事情的。”
“……你不是不想告訴大家你生病的事情嗎？還想要靠這些讓大家記住你。”當初傳聞開始蔓延的時候她就跟我說過這個。
“算了。”她的聲音很平靜。
“下學期我也不會再來學校了。”
“……為什么？”
“住院啊。”
“……你怎么了？”
“生病了就要住院啊，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
“澄清謠言對之前給你帶來的煩惱感到后悔，然后想要做出補救而已，感動嗎？”
“……”我覺得她情緒有點不對，但是我說不出她怎么了。
“作為你對我感動的回報，你能陪陪我嗎？今晚就好。”
“我現在就在陪你。”
她挪動了一下身體，給床騰了位置，輕輕地拍了拍空位。
“來這里。”
“……好。”
這次她倒是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只是在我放下枕頭，躺下之后稍微往我這邊靠了靠，并沒有觸碰我，只是靜靜地仰躺在床上。
我背過身去，和她睡在一張床上，這張床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小，躺下兩個人也還有余韻。
沒有交流，只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她慢慢平緩的呼吸，我閉上眼，等待睡神把我的意識慢慢帶走，可惜今天睡神似乎把我遺忘了，我的精神卻依舊醒著，床墊偶爾會因為她的翻身而產生震動，她的呼吸聲會從背面傳來。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開始停下，天空一開始是永夜的黑，然后漸漸變成深邃的藍，像是被那一絲絲的光亮融進天空，深藍被緩慢稀釋，天空逐漸亮起，變成了灰藍色，同樣的顏色卻沒有海邊那樣的清澈，看上去倒是有點臟臟的。
翻起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是公認的早晨時間了，只是天上還染著雨后的灰，徹夜無眠。
其實我覺得她應該沒有睡著，但我起身還是盡量放輕手腳，小心地出門，沒有回頭看她，如果這時候回頭我看見她睜著眼睛看著我我肯定會被嚇死。
每天早上都需要處理昨天回來的時候解凍的食材，昨天解凍的是雞腿肉丁，我打算做照燒雞腿肉，先把肉腌制一下，轉身淘米洗菜，在把米飯放進電飯鍋，素菜和南瓜稍微切了切，另一個灶上也把倒上水的蒸鍋放上，一頓折騰之后雞腿肉也算腌制好了。
把平底鍋燒熱，稍稍淋上一點花生油，雞腿肉皮面朝下放進煎鍋里面煎制，肉量不小，正好能鋪滿平底鍋。在皮面變得焦香之后翻面，在煎制另一面的時候調制照燒汁。
醬油、耗油、糖、香油、水、還有一點點米酒，攪拌好之后淋入鍋中，我還切了一點大蔥的蔥白放了進去，我不是很喜歡這種濃烈氣味的蔬菜就是了，雖然也算不上討厭。
蓋上蓋子煮沸后轉成小火，這時候蒸鍋的水也沸騰了，把切好的素菜放進蒸鍋，我把南瓜切得很薄，用蒸的也能熟得很快。放進電飯煲里面其實更省事，但很容易蒸得太爛了。
南瓜是個好食材，淡淡的清甜很符合我的胃口，她看上去也沒有很討厭的樣子，起碼她之前從我碗里蒯菜的時候沒有抗拒。而且蒸好了放在飯盒里，稍微混合一下碗里其他食物的醬汁她也能全部順下去。
下樓梯的嘎吱嘎吱聲傳來了。她沒換好衣服，還是穿著昨天的那套短褲和T恤，踢著拖鞋走到我身邊。
“很香啊。”
“小心衣服別被油濺到。”
“你不怕染上油煙味嗎？”
“所以我做完飯之后才洗漱換衣服。”
“如此機智。”
“你洗漱了嗎？”
“算洗了。”
“什么叫算洗了？”
“手捧為杯，手指為刷。”
“哪有你這樣的，等一下我找個一次性牙刷給你。”
我從柜子拿出勺子，掀開平底鍋稍微沾了點醬汁遞給她。
“試試味道。”
她接過去，吹了吹，把醬汁吸溜了一下。
“好吃啊，你加了大蔥吧？很香哦。”
“嗯。”
我用筷子沾了點醬汁也嘗了嘗，也還行。
泄了點水淀粉，又稍稍放了點胡椒粉，淋入平底鍋勾芡，飯正好也蒸好了。把米飯在便當盒底鋪上，她戳了戳我。
“怎么了？”
“米飯放多點吧，我沒便當盒。”
“那勺子和筷子你要不要也拿一份？”
“要。”
本身為了放下那堆雞肉我碗里就不會放太多的米飯，現在就只能用勺子把米飯向下壓一壓，然后鋪上南瓜和照燒雞肉，在蓋上蓋子前她還伸出勺子偷吃了好多塊。
兩個人擠在衛生間洗漱，我刷好牙等著她出去，只是她就在那硬刷，牙膏的泡沫都從嘴里溢出來了。
“你想干嘛？”
“你看過我穿泳裝的樣子，穿內衣的樣子，還有沒穿衣服的樣子，我看你換個衣服不算過分。”含著泡沫，她說的話也有點含糊不清。
“你先漱口吧。”
在她低頭漱口的時候我就把褲子換好了，也好在她把沫子刷得溢出嘴來，不然我真沒把握一下子就把褲子換好，上身被看見沒什么關系，只是看起來她似乎很不滿，用腳踢了我幾下。
“你快點換衣服吧。”
“沒干。”
“那你打算怎么辦？呆到衣服干為止？”
“你不會同意的吧。”
“被你發現了。”
“你還有多的學校運動服嗎？”
“有是有。”
“你有沒有新的內褲和T恤借我？再給我拿兩個創可貼。”
“槽點太多了。”
“男士內褲很舒服的，寬松透氣不悶汗，創可貼也是，雖然不能代替內衣但也算能防止凸點。”
“謝謝，我不需要這些知識，T恤加上運動服外套不熱嗎？”
“還好，下完雨，剛剛開窗其實還算有點涼爽的。”
收拾好了一切，我們并肩出了門，路過便利店的時候她還拉著我進去買了三明治和牛奶。便利店的速食三明治稍微放進微波爐加熱一下就會變得特別燙，面包也會變得軟趴趴的，說實話我覺得不怎么好吃就是了，不過她吃得倒是挺開心的，雖然一邊吃一邊被燙得不停換手，嘴巴還一直在嘶哈嘶哈。
【共同視角】
來來往往的學生向著學校走去，有一些學生看見我們兩個并排走在一切還會悄悄地用手遮住嘴巴，向身邊的同學說些什么。
“你真的很喜歡低頭走路誒。”
“習慣了。”
“是因為想要撿錢嗎？”
“我還真沒撿過錢。”
“下周就考試了吧？復習得怎么樣？”
“就那樣吧。”
“誒~很自信嘛。”
用這種無聊的對話就著手里的三明治和牛奶，我們并肩來到了學校。
“你先去教室吧，我要先去找老師一下。”
“嗯。”
【男主視角】
我背著書包往教室走去，明明昨天還發生了很多事情，現在除了偶爾投來的目光，大家似乎都在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早上好啊，長野。”
是我隔壁那個同學，昨天是他讓我先走的。
“早上好。”
“哦，今天居然給回復了？”
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出聲回答他，他看上去倒是有點震驚。
“謝謝。”
“不用謝。”
她的閨蜜從正門進教室了，進門之后還看了我一眼，眉頭微微一皺，接著往我這邊走來。
我微微向墻邊靠過去，她只是從我身邊走過，然后把手里的瓶子往教室后面的垃圾桶一扔，然后又折返回去。
過了一會兒，她回來了，只是這次她沒有從教室正面進來，她以前經常從正面進，正門位置離她的座位也更近，不用繞過很多桌子。她從后門進來，繞道我身后。
我回頭看向她。
她伸出兩只手搭在我的頭上，然后一頓搓，把我的頭發變成了雞窩。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我沒反應過來她就搓完繞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你們的關系真的很好啊。”我隔壁的語氣看上去有點像是調侃。
“還好吧。”
回到座位，她的閨蜜立刻就湊了上去。
【女主視角】
“小柑橘，你怎么那么久沒來學校了？我擔心死你了，我上周六就聯系不上你了。”
“哦呀？無事不登三寶殿，不買房子不取現！我是直性戀，不跟女同約會嗷！”
“法克魷！我是直的！”
“放屁吧你，你上次在街上看見一個短發姐姐然后瘋狂拍照片發給我跟我說好帥的，這不純純同性戀。”
“對美的欣賞是共通的！”
“啊對對對，我來背誦一下你那時候的聊天記錄……”
“閉嘴！”鈴音一下子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你今天怎么沒穿校服？”
“沒干唄。”我扒開捂住嘴的手。
“你又不是只有一套，而且你這衣服也不對啊，大了一碼吧？”
“這是時尚你懂不懂啊，寬松的衣服盡顯松弛感。”
“哪有在學校運動服上搞松弛的，而且你是不是還換了洗發水？”
“狗鼻子嗎你？那么靈？”
“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在用柑橘味的洗發水了我能聞不出來？”
“哇！聞別人洗發水味道的女同！走開走開！”
“說真的，我很擔心你。”
“……有什么好擔心的？”
“你最近都在干嘛？”
“等一下告訴你。”
“你現在就告訴我。”
上課的鈴聲正好響起，我抬頭看向鈴音，我不知道我等一下要說的話她會有什么反應。
“哇，好帥的姐姐啊！好想被她……”
“閉嘴！”
一節課結束得很快，我回頭看向長野，他似乎也在看我，我第一次看不懂他的情緒。
后門班主任的身影我也看見了。
嘖，剛剛想要抱一下他的頭的，但是人太多了沒好意思。昨天抱住他腦袋的時候感覺很充實，有點沉沉的感覺，像是胸口被壓了一塊石頭。
這次就算了吧，讓你覺得難受真的很抱歉，一直讓你來陪我這樣麻煩的人。
“鈴音。”好奇怪，昨天晚上我明明一直在害怕告訴鈴音這些事情的，但是我現在的心似乎很平靜。
“干嘛？”
“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
“我請假了。”
“你最近老是請假，到底發生了什么？”
“生病了唄。”
“……是那個家伙的原因嗎？”
“生病為什么會是他的原因？”
“有人在傳，說你得了不干凈的病，被他傳染的。”現在已經進化到這個版本了嗎？這個謠言的發展方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還真的很會給身邊人帶來麻煩。
班上其他人的視線都投射過來了，以前我好像就有想要用謠言達到這種被注視的感覺來著，哇，我那時候在想什么？直接告訴大家是不是也會有這種效果來著？
好像不會哦，和他在一起傳出的謠言讓大家都看向了我們，所以現在大家都會忍不住關心起我的事情吧？雖然現在這種效果讓我有點出乎意料，大家就像是同步反應的表情包里面的土撥鼠一樣一起轉頭看向我，有點喜感。
“不是啦，怎么可能？這些謠言太離譜了。反而是我一直纏著他來著。”
“你為什么纏著他？”
我之前都干了什么啊？我現在連一個合適的借口去幫他解釋那些誤會都找不到了，到最后還是在給他制造麻煩。
“哇，你居然不先問我生了什么病嗎？我傷心了~”
“你生了什么病？”
“說了你這種文盲也聽不懂。”
“靠！”
“哈哈哈哈，就這樣吧，我先走了。”我起身往門口走去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下周就是期末考試了。”她也起身跟著我向后門走去。
“……不考了，要住院。”
“……那暑假我們去哪玩嗎？”
“……看情況啦。”
“那你住哪家醫院？我去看你。”
“……不行，爸爸媽媽不讓我跟成績不好的人玩。”
“……你到底怎么了？你最近好奇怪。”鈴音伸手抓住我的手，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顫抖，我覺得她好像要哭了，我怕的就是這個。
“我靠你干嘛？行啦，安啦，就是做個小手術的事情你干嘛要哭的樣子，搞得我好像要死了一樣，你是在練習給我哭喪嗎？”
“什么手術？”
“人體無用組織切除手術。”本來想要告訴大家實情的，但真到現在我又說不出來，明明昨晚都下定決心了。
“什么意思？”
“所以說我爸爸媽媽不讓我跟成績不好的人玩，而且你考試完蛋了你肯定也不能出來玩了，與其考慮我你不如先好好考試。”
“考完試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在哪家醫院？”
“我拒絕女同的探視。”
“法克魷！我是直的！”
“哇，好帥的姐姐啊！好想被她……”
“閉嘴！”她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他探視就可以嗎？”鈴音小聲地說出這句話。
“為什么會扯到他啊……”
“你最近好奇怪啊……”我知道她在說我和他的事情，但我不知道怎么告訴鈴音……或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定義我和他的關系……
“我追他，他沒看上我。”他會不會不高興啊，我轉頭看向他，但是這時候他沒有看向我。
“就這樣？”
“我們只是普通的學生而已，哪有那么多離譜的謠言和傳說……”我掰開她捂住我嘴的手。
“我爸爸媽媽已經在下面等我了，不要趁著我走了之后偷偷親你捂住我嘴的手啊！我不搞同性戀的！”
“我去你的！”
往后門走去，我走到他身后。
嘖，現在想要抱一下他的頭，但是人太多了不好意思。昨天抱住他腦袋的時候感覺很充實，有點沉沉的感覺，像是胸口被壓了一塊石頭。
【男主視角】
“你……”
她伸出兩只手搭在我的頭上，然后一頓搓，把我的頭發變成了雞窩。
“拜拜。”她朝我一笑，揮手向門外走去，老師在門后等著她，她走過老師之后，老師還回頭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老師為什么要看我。
“長野，你不去送送她嗎？”坐在我隔壁的那個同學湊過來跟我說話。
“……只是做個小手術，沒必要。”
“……真的只是小手術嗎？”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班上其他的同學就像是同步反應的表情包里面的土撥鼠一樣一起轉頭看向我，有點喜感。
她的閨蜜也看向我，眼神很奇怪，我現在越來越不能理解別人的反應了。
“……嗯。”我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班上其他的同學似乎是得到了什么答案，紛紛轉過頭去，我低下頭。
我不曉得我怎么了，我的心臟感覺空空的，涼涼的，手上也覺得空空的，涼涼的，手里明明拿著筆來著。
班上的人聊天的聲音好大，快要掩蓋住我腦子里對題目的思考了，我像個第三者一樣看著這里發生的一切。
直到回到家，我才發現她的衣服還掛在我的窗臺上。
衣服已經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