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輝的臺燈在十一點零三分熄滅時，項宇正用圓珠筆戳著超市促銷單。油墨在“買一贈一“的標簽上暈染開來，像極了上周公司食堂發霉的速凍水餃。

“老項，這道題...“少年突然打開門進來，把《五三》攤在窗臺，鉛筆尖戳著示意圖，“就像你說的，...“話音未落，鉛筆芯突然折斷，在草稿紙上劃出房貸利率上浮曲線。

項宇的瞳孔收縮成針尖。他抓起兒子的錯題本，發現每道題解析旁都標注著奇怪的符號——“XXXX“旁邊畫著股票K線，最絕的是生物卷遺傳題，項輝用紅筆在DNA雙螺旋旁標注......

“老師說這叫學科實踐?！吧倌臧研７创┊斉L，“就像你總說數學是生存技能?！绊椨钇骋娦７纫r用熒光筆寫著“ZD等我“，字跡被洗衣液泡得發白，像極了超市打折標簽上褪色的數字。

微波爐突然發出垂死的嗡鳴。林秀珍舉著《中老年保健手冊》沖出來，書頁間夾著張泛黃的存折：“專家說十點前要睡覺...“話沒說完就被項大海的假肢敲擊聲打斷，老焊工正在用拐杖敲擊鋼管——摩爾斯電碼版的“養老金又漲了“。

凌晨一點二十九分，項宇把五張銀行卡鋪成扇形。手機計算器顯示著刺眼的赤字：項輝大學四年學費加住宿費要7.2萬，父親換假肢預算3萬，母親腰間盤手術押金5萬，加上每月3800房租...合計缺口26.4萬，比他上個月驗收出問題的樁基還深。

“豁出去了。“他對著手機屏保的全家福發誓，倒影在黑屏里扭曲成股票K線。突然發現照片角落的日歷顯示2023年3月15日——正是原世界被裁員的日子，此刻在平行時空成了命運交叉點。

微信突然彈出王浩的消息：“李總在澳門被拍到！“配圖是模糊的監控截圖，公司領導層在威尼斯人酒店前的背影，手里拎著的LV箱子和上周失蹤的工程款數額分毫不差。項宇想起昨天在茶水間，聽到財務部小姑娘嘀咕承兌匯票兌現困難。

打印機吞吐簡歷的聲音驚醒了玄關的鸚鵡?！疤?！跳槽！“這畜生是項輝初中養的，此刻正用喙啄著籠子上的倒計時貼紙——距離高考還有60天。項宇突然發現籠底墊著的竟是公司去年的年終報表，凈利潤欄被鳥屎糊成了負值。

“爸你算漏了通脹率?！绊椵x幽靈般出現在書房門口，手里晃著喝剩的半罐可樂，“按豬肉價格漲幅...“碳酸氣泡在月光下炸裂，在地板映出房貸利率上浮曲線。少年突然用吸管在窗玻璃上畫函數圖像，水痕沿著雨漬蜿蜒，最后得數指向全家便利店夜班時薪。

項宇抓起《職場生存手冊》，書頁間掉出半張相親簡歷。劉女士的證件照背景里，沃爾瑪價簽顯示的時間是2025年6月——恰是項輝高考放榜日。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就像超市臨期食品，在打折與報廢間走鋼絲。

晨光爬上防盜網時，應急計劃終于成型：

1.動用全部存款53萬投入股市，按記憶重倉三支潛力股

2.報名外賣騎手夜間兼職，時薪23元

3.把書房改成儲物間出租，月入1200

4.申請父母慢性病醫療補貼

5.準備直播試試水

6.最遲下月初遞交辭呈

智能手環突然震動，心跳曲線變成NDSD的分時圖。項宇摸出枕頭下的《結構師考試指南》，里面夾著二十張水電費賬單——林秀珍用不同顏色標注的峰值時段，活像股市的多空博弈。

“小宇...“母親的敲門聲混著中藥罐的咕嘟聲傳來。項宇慌忙用《中老年補鈣食譜》蓋住炒股軟件，轉身看見老人端著核桃露立在晨光里。她圍裙上沾著菜市場促銷傳單的油墨，打折數字在褶皺間跳躍，像極了自選股的波動曲線。

當第一縷陽光刺穿城中村的霉味時，項宇在招聘網站投出第12份簡歷。期望薪資欄的“面議“二字，在晨霧中扭曲成命運賭局的骰子。樓下的包子鋪傳來第一籠蒸汽的嘶鳴，他忽然想起這個月房貸還沒還，而手機里的股票賬戶正在晨間集合競價中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