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閃爍。
何家眾人,用手中火把,將這座并不大的常青山,從山腳點燃。
夜風呼嘯,火燒的極快,不到半盞茶,便燒到了山腰,并飛快地向上蔓延。
何南山,何利圖,與另一位煉體高階,身穿黑袍的隱家老三人,堵在常青山唯一的進出山道前,其余何家鏢師,分散開來,圍住常青山。
這樣一來,無論江然選擇怎么逃脫,都會被他們堵住,圍殺。
若是不逃,那更簡單,即便他是煉體中階武者,也會被活活燒死在山上。
常青山并非伴水縣管轄范圍,那位縣令不知內情,不會出手干涉。
唯一值得忌憚的,便是林家的援兵,但何利圖等人有信心,在對方趕來馳援之前,斬殺江然!
可謂萬無一失。
何利圖眼中映照著火光,流露出陰狠。
白天,江然悍然出手,讓他顏面盡失,現在,他就要讓那家伙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片刻后。
何利圖幽幽道。
“……怎么還不下山。”
一旁的何南山見狀,笑道:“侄兒無需擔心,或許,那道士睡得正死,還省的咱們手上沾血了。”
“待到此火燃盡,便差人尋其尸身,送到侄兒面前,好好泄氣!”
“多謝叔父。”何利圖聞言點頭,他斷掉的鼻子此刻依舊隱隱作痛,何南山見狀,微笑寬慰道:“前行路上,并不只有坦途,也會遭遇今日一樣的挫折。”
“記住今日教訓,日后越發努力的磨礪自身便是。”
“是,謝叔父指點。”何利圖聞言,恭敬點頭。
何南山見狀,輕笑兩聲:“時刻謹記,你的身后,不止你的父親,還有我,只要有我為你遮風擋雨——嗯?”
何南山猛然抬頭,似乎察覺某物:“那是!?”
何利圖立刻扭頭,就看到一道白影,自山巔俯沖了下來!
那白影極快,如離弦之箭一般,幾度踏空加速,貼著山體,沖破火焰,瞬息便砸到了何利圖身側——砸中了何南山!
嘭!!!
碎肢四濺!
何利圖呆然間,就看到自己叔父還帶著幾分驚訝的頭顱,從自己的面前飛過。
啪噠噠。
濕漉漉的英雄碎片,濺了何利圖與身旁的隱家老一身,落了一地。
砸出的深坑中,灰塵逐漸散去,自山巔沖下的白色身影,也逐漸出現在二人眼中。
正是江然。
他的身后,漂浮著由三枚金色銅錢托著,巴掌大小平平無奇的小觀。
“沒掌握好力道……”江然有些無奈的看著被自己一腳踩碎的何南山:“鞋都濕了。”
利用三才搬運錢搬運長生觀,共給江然自身增添了將近一千二百斤的重量,再加上他從二百丈的山頂瞬息沖至山腳,渾身力道爆發,正中毫無防備的何南山,自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江然平淡的目光,掃過周圍兩人。
隱家老反應也算快,怒吼一聲,催動渾身內息,袖中沖出一把長刀,踏破腳下土泥,朝江然爆沖過去!
江然輕伸出兩根手指,似緩實急,夾住那把長刀,內氣噴吐,刀身瞬息粉碎。
在那隱家老滿是不可思議的注視中,江然手指再度一點,一道內氣,順著他伸出的刀柄,擊入了他的體內——
轟然爆破!
啪!
一聲汁水四溢的炸響聲傳來。
隱家老堂堂煉體高階強者,腦袋瞬息爆成血霧,成了一具無頭尸!
他黑袍下的寶甲,沒有起到半分防御作用。
若說他在凡俗,乃是少有的好手。
那江然就是那個仙人之下,真正凌駕于所有凡人的天花板,再登一步,便是真正的質變。
此中差距,如同天塹。
何利圖呆呆的看著那無頭尸踉蹌兩步,跪在地上,最后倒下。
他又看向江然。
咦?
慢著?不對吧?
怎么回事?自己在做夢?
最后,江然將目光移向何利圖,手則摸向腰間佩劍:“何利圖,你我二人,已是死仇。”
何利圖呆愣住,聞言竟下意識點了點頭。
嗯,對,這句話是沒錯的。
沒在做夢?
直到最后,何利圖都沒有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一切。
刷!
江然將其一劍梟首,不做猶豫,便去追擊常青山四周的其他鏢師了。
滾燙的血液,沾到了江然白皙的面龐上,他面不改色,仿佛自己殺的不是人,而是畜生一般。
他揮劍的身影上,再看不出半分溫潤如玉的模樣。
江然只是例行公事一般,輕松斬殺著那些連一招都擋不下的鏢師們。
既然選擇襲殺自己,便沒有無辜,已是死仇,自己沒有任何理由留手。
“必須留下尸身,不能讓長生觀吞噬,否則伴水縣那名修真者調查起來,定會發現端倪,他若對長生觀起了貪念,我難以抵擋。”
“其余仙法也就罷了,唯有長生觀,決不能暴露,莫因小利,釀成大禍。”
“這些追兵真弱,何長君沒來嗎?應當是按我還是煉體中階時的實力來的。”
“話說……上一次殺人,是什么時候來著?”
殺戮間,江然的思緒紛飛。
……
十二年前。
“造孽造孽……怎得在這地方遇了山賊,還死干凈了……”
“不是說好我的機緣在這個方向嗎?要我看,老祖宗傳下來的這算卦法門,純屬是唬人的玩意兒啊……”
“嘁,這破傳承,斷了活該。”
一個身穿青色道袍,長相普通的二十多歲道士,看著山道間的數十具尸體,那明顯是個被襲擊了的車隊,連忙搓動手中龜殼,權當搓佛珠積德。
“念段往生咒吧,好歹我也是個道士……”
順帶一提,往生咒是佛門咒語。
這道士走在尸體間,不斷雙手合十,嘴巴不停:“造孽造孽,諸位早些超脫哈,貧道就是路過,還幫你們念咒,莫要惦記貧道,半夜別來找我……”
“……咦?”
那道士腳步一頓,看向身旁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孩童不過六歲,幾乎是個血人,手中死死的抱著一把血紅色的獵刀,瞪著路過的道士,極為兇狠,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來將他斬殺。
“……你還活著啊。”道士說了句廢話,看向他手中的刀,愣了片刻:“我了個乖乖……這刀口,你別告訴我,這圍著你的七八個山賊,都是你殺的?”
孩童并不言語,只是盯著道士。
“真是啊……”道士咽了口吐沫,猶豫片刻,嘗試著問道:“……小孩兒,你是這車隊的人?”
“你們遇襲了?嘖,我問了個什么蠢問題……”
“額,那個,你接下來咋辦?”
孩童沉默許久,他從道士身上感受到了關心與擔憂,這才收斂兇惡眼神,第一次開口:“……不知道。”
“你家人呢?”
“都在這兒了。”孩童看了眼身旁的尸體們:“都沒了。”
“……”
孩童補充道:“他們殺完其他人,還要把我也殺了,我沒辦法,只好殺了他們。”
道士沉默不語,呲牙咧嘴,似乎做了很嚴重的心理斗爭。
“殺殺殺,這么小一小孩兒,竟埋進了這個詞兒里,真遭罪……”
終于,他長嘆一口氣。
“奶奶的,我果然見不了小孩兒受難……”
“這里離最近的鄉鎮都有五十多里,你就算摸到了方向,這模樣,怕是也沒人會救濟……”
道士擠眉弄眼,好不容易才道:“……要不你跟我走?你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正經道觀的道士,不說多的,起碼管飽,還能傳你門手藝。”
道士頓了頓:“恰好,我本以為我這一脈到了我這兒就要斷了,也不敢收其他傳人,我看你這……額,刀法,利落的很,殺了那么多山賊,自己倒是沒受傷,根骨好像還不錯,你來當我徒弟,當個小道士,行不行?”
“道士……也行。”
孩童本已有些了無生趣,以為自己就要死在此地,此刻聽到有人為他指明方向,站起身來,看向面前的道士。
“謝謝大叔。”
“大叔……”道士臉立馬垮了下來:“我還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啊!要不是那個鬼道觀……咳咳!聽好了,你師父我是有名字的!姓魏名無才!”
魏無才牽起孩童的手,將他從尸體堆上拽起。
“徒兒你呢?”
“我?”孩童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我叫江然。”
……